立身長空,道印結成,雷霆肆虐。
頃刻後,一時之間天地茫茫,唯那道人獨自立於長生山巔,俯瞰人間風景。
而余下的。
不過是一具又一具,方才不可一世的道基屍骸罷了。
長生山七大道基,敖景取下兩人性命,季秋施展先天神通通天雷劫,又以蒼天當死之術,斷去了三人性命,連帶著神魂也一道磨滅殆盡!
只剩下兩人,不知是憑何手段抗了下來,未曾徹底隕落,神魂駕馭著重傷之軀,一路遁逃而去。
對此,季秋倒也沒有繼續去追,而是將注意力收回,看向這百裡長生山。
瓊樓玉宇,樓閣林立,外表是一派仙家福地,但實則卻不過是藏汙納垢之所罷了。
季秋的眸光,帶著破妄之念,向下俯視而去,穿過了層層屏障。
他一眼便看見了,那一個個暗無天日的居室之內,所困鎖囚禁著的諸多普通凡人。
身材枯瘦,表情麻木,眼中毫無光芒可言。
大抵是因為,可能他們本就曉得自己的命運,在最終將會歸於何方了罷。
季秋心中這樣暗想。
下一刻,他有了動作。
只見道人未曾先去那長生寶庫,搜刮這長生教百余年的積累,而是踏步落下,在那些個長生門徒驚駭後退的表情之中,並掌成刀,依次而落!
唰唰唰!
在季秋可窺視一切的雙眼之下,這些長生派的弟子生平,都避不開他這一雙火眼金睛。
一路掃視下去,這山門之中聚攏的,但凡只要是身上懷有法力之輩,就沒有一個人可以說是無辜的。
長生教修行,入門便是吞三魂食七魄,以凡人一身精血沐浴淬體,從而踏上所謂的長生之途。
或許有人在拜入此門前心存善念,或許有人修行此道有著難言之隱,身不由己。
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應成為作惡的理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對有大覺悟者講的。
若無身心俱皆悔改,發大宏願,去洗刷一身罪孽的覺悟,那麽放下屠刀,也未必可以成就所謂的佛。
起碼季秋這尊假佛
不渡!
刹那片刻,哀嚎、謾罵、恐懼之聲於偌大長生山,接連不休的響徹而起。
事實上,在方才大戰之前,就有長生教的弟子隱隱察覺不對,準備溜出山門避開災禍了。
但他們的行動速度,卻遠沒有季秋清理戰場,收拾慘劇要快!
長生教除卻道基之上的高人外,下屬門徒八百,另分內外門一說。
其中,大都是普通的煉氣初中期修士,達到了後期禦氣之境的,已是可以作為外門執事,或是一門心思衝擊道基之境的首席了。
但,不論身份,不論地位如何。
在季秋掌刀落下的那一瞬間。
不過都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罷了!
有煉氣修士不甘於面對橫死的命運,好不容易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想要反抗一二,但卻轉瞬便被無情鎮壓。
有人痛哭流涕,鬥志已喪,想向季秋求饒,卻迎接不來所謂的救贖,而是被季秋無情的眸光掃落之後,便被一巴掌拍死!
而像是季秋最開始擒下,勒令詢問其有關於長生教事宜的於臨,更是在吞人心魄之前,便觸發了季秋留下的禁製。
不過刹那,便被爆開了頭顱,帶著那一腔還未徹底施展出來的報復與心氣,盡作飛灰散!
“為什麽?”
長生教有弟子臨死之前怒喝。
“前輩修為功參造化,以一敵七踏破長生山門,眼下又欲行趕盡殺絕之舉,莫不成真不懼真人法駕,拘你神魂永世鎮壓嗎!”
“像您這樣的強者,何必在意一腳便能踩死的無辜螻蟻?”
“高抬貴手,放過我等,難道不行嗎”
滿身血汙跪伏於地面,有長生教的門人面露濃濃恐懼,直直盯著季秋,眼神之中所蘊藏著的,都是無法理解的神色。
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要知道,他們長生教,可是此域三十六州天下,最為頂尖的七大修行之宗!
百余年前,曾經盛極一時主掌天下大勢的諸般大宗大派,都在邪魔道高人的手下,化作了過往雲煙。
此人,難不成當真不怕長生教主為報此仇,不惜千裡踏空,前來誅殺於他?!
那可是金丹境的真人,舉世之間茫茫四顧,何人可擋,何人可敵!
踏破他人道統
此等仇怨,想來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都必得報復罷!
然而對此,季秋不答。
菩薩不曾低眉看世間疾苦,他也不會去在意滿手殺孽,以他人無辜性命證就己道之人的所謂辯解。
至於長生教主。
數載之前,此人於燕京伏殺鄂王嶽宏圖,雙方就已是生死之仇。
而今季秋跨過淮河兩岸,踏破他長生山門,盡滅其門徒,豈非一報還一報!
於是,道人手中動作絲毫未停。
持掌中刀,行菩薩事!
八百長生教門徒,於這漫山遍野的廣闊天地而言,不過只是渺小的滄海一粟,處理起來要比之斬殺道基,輕松很多。
無外乎便是,神魂念頭一至,盡皆煙消雲散罷了!
鮮血,染紅了各處山峰的傳法殿、洞府、與各處閣樓。
季秋一身白袍,行於山峰連通的鐵索之間,神魂勾連四方。
待到將雙眸注視之地,所有能夠感知得到的長生教徒盡斬之後。
道人這才迎著山間寒風,回想起這長生教諸多門徒臨死之前,的一聲聲言語叩問。
現在來看,多麽的蒼白無力。
你借他人性命修行之時。
為何不問,他是否所願?
“斬妖除魔,從來無錯。”
“為何不願放過一腳便能踩死的無辜螻蟻?”
“且不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就單單隻論那些被囚禁於暗室之內,如同牛羊般供爾等驅使的凡俗”
“爾等既知他們是無法反抗的無辜螻蟻,又為何不願犧牲一二修行進度,也將他們高抬貴手,釋放而去呢?”
“一樣的道理。”
“今日我來踏破此山,一是為修行,二是為世仇,待到親身所至之後,其三,便是為了這些人”
“討一個公道!”
言語落罷。
道人境界突破,又盡掃一山魑魅魍魎,不覺心中暢快,於是一聲長嘯間,如龍吟虎嘯,聲震長空!
下一刻,道人手臂一抬,身影踏虛,飛速而行!
隻片刻時間,長生山三脈五峰,凡被季秋神魂察覺到的,那困鎖了萬余名普通凡人的暗室禁製,皆是被這道人步履親至,抬手間盡數劈開!
之前震動山野,長生山五峰主之一的萬宏興所言,響徹了整個道統上下。
因此哪怕是普通凡人,也都聽了個清晰。
當這些人看到困鎖自己的囚籠被劈開,而那看守者無端便被斬去頭顱,頓時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但緊接著,便有道恢弘大音,傳遍了整個七十二室,落入到了這些個普通人耳畔之間:
“百余年前,此山乃是我紫霄道統,為玄門正宗,後因時過境遷,被邪魔外道所據。”
“而今,本座卷土重來,代宗門之恩怨,踏破長生教,肅清山野,正此衣冠!”
“汝等無辜之眾,被邪魔外道囚禁於山林,淪為人牲,今日本座誅殺妖孽,還汝等安寧!”
“從今往後,你們自由了,即刻下山逃難去吧。”
“莫要再停留,不然此教三脈尊者亦或者是教主聞訊趕來,就將生靈塗炭!”
年輕且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幾分肅然。
上萬名衝出暗室的雜役或是奴仆,剛一扯斷枷鎖,看到外界光明後。
便見到了外界天穹上,有一道人身踏長空,如仙如聖。
一隻沐浴大日的真龍盤旋於其身側,就仿佛是從神話古卷裡走出的人物一樣,不可想象。
“多謝仙人斬了這些魔頭,救我等於水火之中!”
“感謝仙人,受我一拜!”
“先生大恩,我輩沒齒難忘!”
長生教下山招攬雜役和奴役奴仆,也不是什麽人都選的。
因此眼下向著季秋跪拜著,大都是些識文斷字的書生,向往仙俠的豪客,或是在往昔裡手腳健全,身軀壯碩的壯年。
此時乍一脫困。
頓時,跪拜於地之人,接連不絕!
聽著那上一世早已司空見慣的感激之語,季秋搖了搖頭,並沒有多做什麽表示。
“言盡於此。”
“望諸君能聽得進去。”
最後告誡一句之後,道人調轉方向,就欲往那長生寶庫而去。
此時,盤旋於他身側的真龍,隨著戰端落幕,複又化作人形。
經過玄月峰藥園一行,敖景與季秋一道吞食了不少珍貴的靈材靈藥,此時消化大半之後,她那本來齊耳的水藍色短發,已是稍稍延長到了肩部。
不僅是個子長大了幾公分,就連精致的五官,都逐漸往著成熟的趨勢發展,雖仍是個小女孩的模樣,但已隱隱能夠看得出幾分,日後長成的絕代風華。
跟在季秋後面的敖景,看到這遍布五峰的普通人,對著季秋千恩萬謝,緊接著一個個三五成群頭也不回,逃也似的下山而去後,眉宇間若有所思。
“嶽無雙。”
“這就是伱奉行的修行之道嗎?”
“拯救你們人族的弱小者,懲戒你們人族的邪修。”
“我的傳承記憶裡有所記載,被你們人族口口相傳,頌得聖名的人中聖者,大都性情如此。”
“你也欲去效仿他們?”
遠古的傳承記憶,賦予了真龍許多普通妖類難以想象的知識。
其中,就包括了所謂的,對於道的追求。
聽到敖景看了他一路所行,手起刀落毫不含糊,最後有感而發,所問出的這一句話。
季秋看著那前方布滿禁製,近在眼前的長生寶閣,卻是稍稍頓住了腳步。
修行即修心,所謂修仙,便是一場去偽存真,求得己道,得證大逍遙的過程。
而自古以來,為求法尋道,幾經波折,拋家棄業者數不勝數,但歸根結底,這不過只是求術,而非是尋道。
道人回頭,略作沉吟。
他真正踏上修行之路,其實並非是在北滄州揚帆起航。
真正踏上修行之途,還是在大炎一十三州內,方才立下了自己的大道之基。
如今幾世輪回過後,除非是來上一次幾千幾萬年的經歷模擬,才能主導他的心神。
不然想要叫季秋再來一次如第二世那般感同身受、觸景生情的劇烈波動,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的了。
但也正因如此。
那種從無到有,親手締造而成的人道盛世之景,才顯得是那麽的彌足珍貴,並且給他留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深刻。
這種深刻的感覺,深深銘刻在了季秋的求道之途中,並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
哪怕歷經前塵,也不可磨滅。
季秋很清楚。
自己求的其實並不是所謂的天下太平,那只是自己作為張巨鹿時,所貫徹的一生所求罷了。
他更多想要的,不過是輪回道中走一遭,求得無缺無漏而已。
但同樣的。
太平道意,給了季秋堅定的道心,也為他的大道定下了初步基調。
那就是,我之眼中,見不得魑魅魍魎!
若有。
拔劍斬了便是!
看著充滿好奇與求知**的幽藍色眸子。
道人背手,望向天穹,心中有了答案,隨後隻微微一笑:
“我道自在心中,哪裡又有那麽多的目標可言。”
“古聖之路非我路,後來之人亦非我。”
“硬要來講的話,那便是.”
“大道之路,就在腳下,一路所行,便是斬峰巒劈疊嶂,將雙眸所見不平事盡數蕩平,雙眼所見不公舉盡數消弭!”
“求得,不外乎一個心安!”
“長生非我願,隻解心中愁!”
言罷,季秋不再停頓,往著那眼前寶閣,也就是長生教囤積靈石與靈物的長生寶庫,便大步邁去!
隻余下背後的敖景亦步亦趨,聽得這一席話,雙眸之中帶著些沉思與感悟。
滿山上下,普通的凡人一步三回首,看向那渾身霞光彌漫的道人身影,心中充滿感激。
這一幕,道人許是見到,也許是未曾見到。
但,都無所謂。
正像是季秋所講的那樣。
他並不是很在乎被自己救下的人,究竟怎樣去想他,感激與否,也都沒有多大乾系。
只不過啊
他只是見不得有人為虎作倀,蠅營狗苟,披著人皮行大妖大魔之事,讓本來繁華鼎盛的江山,淪為四處荒涼的焦土罷了!
如此
不外如是!
(ps:二合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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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