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的血落在了大地上。
而來自韓國,攻伐趙土的兵卒們,也安靜了。
在他們的視角裡,基本上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這麽展現在了他們的雙眼之間。
韓王景,被人堂堂正正,以劍鎮壓,身軀化作了粉末,就連天地都為之泣血,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不可能!”
有一尊持劍的古老者渾身浴血,奮力一吼,目光之中所夾雜著的神色,盡都是不可置信。
可注定沒有人會回應於他。
能回應他的.只有那神威蓋世,拳掌如天刀一般,橫跨遙遙距離,便施以強橫武道,戰意驚人,將此人與那另外一尊公侯攔下的孫武。
此刻的這位兵家武聖,氣血就如大日烘爐一樣,隆隆不絕,哪怕匹敵兩尊同境的古老者,依舊大佔上風,打得二人連連咳血,兵器震顫嗡鳴不休!
有理由相信,自從季秋於稷下講述了武道後。
集合了兵家此前摸索的道路,再與新道相合,從那一卷武道法裡推陳出新,如今的兵聖重開枷鎖,早已達到了一種更加強橫的程度!
縱使無法鎮殺神血之王,但當面硬撼,足以做到!
“王怎會隕落!”另外一位強大的古老者揮動著一柄浩大戰旗,迎風招展,神威浩瀚。
被孫武壓製著,眼見得局面如此,不禁目眥欲裂,當下一聲暴喝,就想震開這位兵家大能。
可越發急躁,也正是破綻顯露之時。
在孫武的眼中,本來便不是他對手的這位古老者,現在更是看著唬人,但實則早已陣腳大亂。
“天降血雨,如此異象,豈不正是韓王隕落之景?”
“爾等既然與其一道,此後再見定當是不死不休。”
“所以,倒不如就在今朝,與他一並就此離去,也算絕了後患!”
眼見得季秋鎮殺韓王景,孫武震驚不已。
不過也只是愣了片刻,他便回過神來。
而且因這韓王隕落,孫武緊繃的心弦,一下子松懈了大半,因此氣度當下越發從容不迫,眼看著那揮舞戰旗的古老者,一聲大笑作罷,身軀便有神威綻放。
緊接著,隻一拳揮出,當下砸爛了這尊古老者的半邊身軀!
沐浴半身神血,兵聖越戰越勇,以一抗二,先斬了那重創之輩,隨後一掌排空,化作戰印,如同天威浩蕩,向著那另外一尊韓氏的古老者,便直接壓下!
這一下,就如不周傾倒,難以抗衡。
直接就將那人身軀壓爆,灑落漫天神血!
在過去,神血之王與這些高高在上的神血古老者,代表的涵義就是無敵的,是凡民此生此世,永遠也無法逾越的天淵。
可當今朝過後。
有人堂堂正正,以一人之力劍斬真王,又有兵家兵聖出手,生生打爆了兩尊古老者!
這便代表了九州,就將改寫新篇!
而這個時代,不再隻屬於所謂的神血。
還將屬於
人族!
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叫那本來節節敗退,守在防線內的趙國士卒大受鼓舞。
武安君趙牧臨危受命,本心情沉重。
但眼見季秋劍斬韓王景,而與他一直有書信聯絡的兵家前輩孫武,竟在這當下關頭隻身而來助陣,因此他的心情極為激動。
“好!”
李牧看著孫武輕描淡寫般,徹底轟殺了兩尊古老者,就好似撥開雲霧,見了前路,一時隻覺雙喜臨門,心情大暢不已。
而不僅是他。
同一時刻,那些趙土的上卿與武卒,都有不少人熱血上湧,直衝腦門,不由大喊:
“季先生無敵!”
季秋的身份,在短短時間之內,在這一整道防線內飛速擴散,很快幾乎就是眾人皆知。
趙土最信服的,便是強者!
所以眼見得那韓氏的王與公侯死的死,隕的隕,只剩下那些被劍氣劃線,不能逾越雷池的浩浩大軍,一時間趙卒萎靡的士氣,頓作高漲,節節攀升,堪稱氣勢如虹!
眼見大勢所趨,士氣可用。
作為統帥的武安君李牧,也捏緊拳頭,眸中散發出熾熱的火:
“集結戰陣,升起戰旗!”
“如今韓王伏誅,公侯盡隕,正是大好時機!”
“隨本君一起,殺盡這些逾越雷池的小崽子!”
轟隆!
沸騰的氣血,匯聚在這些固守防線的上卿與武卒身上,他們咆哮著,高喝著,每一個人眼中都燃燒著戰意。
先前因那神血之王橫壓於上,一架虛空黃金車輦,便叫眾人心情沉重,可如今陰霾盡去,天下聞名的趙土精銳,又怎會懼這同出三晉的區區韓氏?
大地在震動著,如同洪流般的甲士,揮舞著手中兵刃,從那防線浩浩蕩蕩殺出,大旗飄揚,長戈所向,兵陣一凝,李牧便有了用武之地。
他們大步而行,氣息如狼似虎。
而反觀那些因王隕落,士氣雪崩的韓氏大軍,一個個陣腳慌亂,甚至握著兵器的手都有些顫抖,一時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殺!”
“殺盡這些韓國的走狗!”
有人振奮高呼,熱血沸騰,手中刀劍抽出寒芒,便在戰場上廝殺不休!
一道又一道以一當十的身影,飛躍而起,在這戰場縱橫!
橫掃,完全就如割草一般的橫掃!
韓國的大軍,縱使連破十數城,但到了此時,卻也沒了之前洶湧澎湃的勁兒。
隨著千軍萬馬成片成片的倒下,哪怕是上卿也攔截不住那如鬼神一般,揮舞大戟的武安君時。
他們潰敗了,在這平原散開了陣型,往著來時路奔逃而去!
強大者尚能余一條命,而剩下的,則盡數被刀劍架上了脖子,不是就地斬殺,便是淪為俘虜。
誰都未曾想得到。
本來瀕臨崩潰的趙國南境,就因一人仗劍,便發生了此等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且
還有九州最偉大的七大君王之一,死在了這裡!
令人難以置信!
“季先生!”
眼見得那下方廝殺不止,孫武隻瞥了眼,看得武安君縱橫捭闔,如入無人之境,大佔上風,便不再注目。
隨後,他抹了抹臉上血跡,望向那身側收劍入鞘的白衣人,不由哈哈大笑,當下上前,擊了下他的胸脯:
“許久不見,君已遙遙走在前路甚遠矣!”
“縱使是夫子年輕時,亦不及也!”
面對此等讚許,季秋自家人曉得自家事,也沒應下,只看著眼前披著赤袍,渾身神血的英武男子,拱了拱手,語氣帶著欽佩:
“言重了,兵聖。”
“以兵家沐浴神血,錘煉自身之法,再結合這氣血武道,走出了一條更加完善的康莊大道,您這集大成般的造詣,難有幾人,可以比肩。”
“又何須謬讚與我?”
季秋是真心的。
孫武往前近十年,不過只在諸子境,可一朝參悟,便能在短短時間,就超越了命數的束縛,達到如今這等境界。
這些個執牛耳的大賢,果真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不世出的天縱奇才!
“對了,為何你會在此?”
先是客套了下,緊接著季秋便好奇詢問。
他雖是知曉孫武於楚國,和那位南楚的主人廝殺了一陣,全身而退。
可他後面到底去了哪裡,便不得而知了。
沒曾料到,竟然是來了趙土。
面對他的詢問,孫武笑呵呵的:
“這還不是因為你,在這趙土掀起的風雨?”
“誰能料到,最先拉開與神血征戰序幕的,不是夫子,不是道尊,也不是其他百家魁首,竟然是你這位入世不到十載的季先生!”
“伱一力扶持了一尊新王登上王位,想要為這九州開辟不一樣的時代,我從夫子與諸位同道,還有武安君書信之中皆有知曉。”
“如此壯舉,我輩又焉能不助拳一番?”
“眼下夫子於北燕易水出世,再看那西秦函谷關外,有綿綿紫氣浮現。”
“算算時候,也該交上手了。”
頓了頓,這位兵道大家有些沉吟:
“就是不知.”
“戰況如何。”
似是看出了孫武的幾分顧慮。
但作為能推演人一生命數軌跡的季秋,卻是毫無後顧之憂。
夫子還有道尊,那都是此世九州最為頂尖的人物。
季秋對此,還是極為放心的。
而再看眼前局勢。
如今韓王已隕,兩尊古老者身死,浩浩大軍也皆是潰敗,韓國淪為過去已成定數。
西秦,北燕.
要是按照之前推演的命運軌跡,西秦之主即使提前了十幾年見到李耳,可大概率還是得隕落於其手中,成就這位昔日的‘老瘋子’威名。
再說北燕,那君主實力也不過與韓王相仿,難成大事,季秋有理由相信,夫子能輕易鎮壓於他。
隻這樣看,天下半數,諸王皆去,而趙又接壤四方,秦政身懷秦與趙的血脈,只要給他時間,他完全能將這浩浩神州,盡數執掌!
但就是不知,那隔在這些疆域中間,屬於天周的‘鎬京’.
會如何抉擇了。
季秋心中思忖,但轉瞬,便暫且停下了心思。
因為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眼下大局已定,下一步,就將要把韓王所執掌的兗州鼎氣數盡數吸收,以此破境法相中期。
無論到了何時,實力才是實現大業的唯一標準。
不然,一切皆休!
等到先行突破,介了那時,再看西秦與北燕局勢究竟如何。
如若有意外發生的話,也好更加輕易的,平定風波。
趙國北境。
銘刻著‘燕’的戰旗,在那高台上獵獵作響。
燕丹跪伏在地上,眸子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
他看著那從高空墜落,激起一片煙塵的身影,根本沒有想過,那竟然是他那位作為神血之王的君父。
九州最古老之一的神血王者,輸給了一個凡民。
那本來高揚手臂,簇擁四方,舉止狂熱的一眾部將,此時手臂微僵,愣在了半空。
就連號稱天下第一刺客的易水君,此時都身受重創,滾落在了那一地煙塵之中,咳血不止。
裂開了紋路的短劍,神光黯淡,眼看已經失去來神威。
而做到這一切的人。
正是如今,那站在他面前,手捧書卷,儒衫有些散亂的高大中年所做的。
他被世人稱作夫子。
在過去的一年多裡,燕丹時常聽著隨那位季秋季先生修行的秦政,講述過屬於儒門夫子的傳記。
聽說他曾周遊列國,積蓄知識,創立了儒門,並且被無數凡民尊稱為夫子,學識堪稱九州第一人。
可當時聽完這些訊息的燕丹,對此卻頗為不屑一顧。
讀書,知識?
在這個時代,唯有神血傳承,才能叫人突飛猛進,迅速變得強大。
哪怕是秦政,也不過是接受了先輩的遺澤,才有了這般實力的。
不然,他憑何能在短時間內,將無穆君掀翻,堂而皇之的登上趙國王位?
然而,直到今天。
燕丹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錯了。
因為有那麽一個人,橫掃了他固有認知的一切。
而此刻。
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隻輕聲道:
“你的君父,被神血反噬,燃燒殆盡,命不久矣。”
“帶著他度過易水,回燕去吧。”
一邊說著,夫子看著那尊方才被北燕王祭出的青銅重鼎,隻大手一揮,便將其化作流光,收入了袖中:
“這個,我便取走了。”
“它不是屬於你們的東西。”
“另外.”
夫子側臉,儒雅隨和的面容,落在那些周遭的北燕卿士眼中,卻是比之洪水猛獸,都要來得更加可怕。
緊接著,他平和的笑了:
“我儒家是講規矩的。”
“但是這一步,你們不能再邁。”
“說來止戈,便是止戈。”
“現在橫渡易水,回返於燕去吧。”
說罷,他擺了擺手,收起了那卷沾染幾分血跡的書卷,大袖飄飄,屹立於風中,我自巍然不動。
夫子一生,最講規矩。
而不講規矩的。
他便會諄諄教導,讓他明白規矩是什麽。
這樣,一個大家都講規矩的時代,不就到來了麽?
函谷關。
當此時,紫氣東來三千裡的異象,緩緩消退。
而那一身縹緲氣,由一氣化三清化出的太清道人,則是緩緩駕馭一匹青牛,趁著最後的一抹紫意,往東方禦氣離身。
他的掌心,捧著一道晶瑩剔透的小鼎。
隨著他的氣息,慢慢消散。
往他去時之處一望。
便可見函谷關那古老黝黑的牆壁上,有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紋浮現。
不僅如此。
還有一神血徹底流乾,蒼白頭髮披散於雙肩,雙眸瞪圓的如山身影。
正被一杆古老的戰槍,穩穩的釘在了那重牆之上,未作任何掙扎,隻雙臂垂下,看起來.
早已死去!
那些個身披黑甲的秦軍銳士,只能目送那年長道人離去,沒有任何辦法。
太陽照常升起,照常落幕。
可從今日過後。
九州的天,注定會變得不同尋常。
因為有些人,必將名動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