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轉過身來,屹立於朦朧黑白之中,無形無相,但凡聞得其聲者,隻覺壓力在此一刻,好似排山倒海一般,傾瀉而來!
哪怕是法相真君,亦是如此。
只不過.
一隻素手揚起,頃刻間拍動漫天雲霧,繼而冷哼一聲:
“些許外道之力而已,也敢裝神弄鬼!”
砰!
彌羅拳意昂揚,敖景一聲輕叱,元神通玄,便將那幾乎借著一角媒介,就要插足這玉京天的神秘力量,直接強勢鎮壓而下!
“元神?”
那聲音露出了一抹猶疑。
“紫霄,何來的女道元神。”
導致沈浮屠破境的主謀者,似乎眉頭皺了起來:
“除卻李含舟外,紫霄還有其他大能者?”
“可這不應該。”
此時,季秋的手掌已經停了下來。
但那由得問心鏡催動神通,所顯化的一面虛浮水鏡,卻也並未散去。
他凝視著那似虛似實,通過一種無形媒介,於紫霄玉京天宮浮現的神秘人影,眸中玄光流轉。
【古神通】
【生於上一紀元,為東荒禁忌道統之一玄天台道子,紀末出世,一千載間,敗盡群雄,號稱玄天台萬載以來,最為有望斬道見我,證就尊者的天驕,於東荒當代近乎無敵,能與其比肩者數之寥寥。】
【後因九界十方,諸天至尊殺上穹頂,縱天一戰,與古天庭佔據‘尊位’的古老神聖爭鋒,最終落敗,導致血洗清算降臨,東荒避之不過,古神通亦是如此。】
【彼時,前方路斷,尊者隕落如雨,極境傳承跌落人間,古神通得不老山之主傳承,覓得其帝兵‘光陰燭照圖’與道場【通天建木】,遂遁入其中,自封修行,十萬載間不計數,以一紀之果,化先天靈根、至尊傳承於己身,複蘇而來。】
【後續:???】
自封!
是來自上一個紀元遺存的大能者,曾見證過極境至尊與古天庭爭鋒的人物!
不老山,通天建木。
從推演軌跡上,可以看出這名為‘古神通’的存在,一身底蘊來自何方。
這些名頭,雖季秋並不認識,但光聽名諱,便知來歷非凡!
能執掌‘光陰燭照圖’這等帝兵者,當為一代至尊,是與補天至尊姬空同代的大能,而他留下的道場,定然更加不可思議。
如此存在,為何會盯上紫霄一脈?
季秋心中疑惑,然卻不敢大意。
與此同時,沈浮屠本來被問心鏡玄光惑心,一片懵懂的面容,終於掙脫開來。
他隻一眼,便見得了古神通的虛影,當下無比熟悉,雙眸頓時一縮。
而透過一角水鏡,已經顯化而來的古神通,望向這被他施展帝兵神通,截留下五百年光陰的沈浮屠,語氣卻是頗為遺憾:
“可惜了。”
“你小子可是本座精挑細選才選中的人,無論是身份地位都恰到好處。”
“但貌似”
“是派不上什麽用場了。”
古神通語氣泛泛:
“本座近來方才出世,眼見此世凋零,聖地不過寥寥,縱使古前道統都是難覓,遂想效仿前代高人,立至尊道場,統禦一方。”
“原想借你之手,以窺李含舟虛實,可眼下亂成了這般模樣都未露面,如果不出意外,不是死在了元神道衰之上,便是身軀內那一縷‘輪回道種’觸發,一身修為徒作他人嫁衣了。”
他的身影,從那原本水鏡之中邁步走出,身著黑白法衣,棱角分明的溫和面龐,暴露在了玉京天宮的每一人眼裡。
雖話語說的雲裡霧裡。
可到了最後,當古神通口吻之中提及了李含舟時,殿內的諸多上真卻是不由動怒了。
“放肆!”
張道罡按劍聽雷音,禁不住須發怒張。
“祖師名諱,也豈是你一介來路不明之輩可以擅自提及的。”
“速速退去,莫要在我脈玉京天宮放肆。”
“若不然,縱使伱是一方元神道君,可此刻梁子結下,亦是不死不休之局!”
玄霄掌教語氣不鹹不淡,手中拂塵一揚,瞬間,於雲霧殿內排列的三十三座玄玉蒲團,當下熒光閃爍,如點繪面般,互相勾連,形成一陰陽道圖模樣的陣法。
十數位法相真君的氣息,此時連並一處。
其中又不乏張道罡這等精氣神圓滿,距離元神道行,也只差一步的大能者加持。
因此同氣連枝下,即使沒有紫霄道印坐鎮,但那股強橫的氣機,也是一瞬之間充斥天地,使得千萬裡罡風雲海排空,哪怕不是元神,也決然不能小覷!
但對此,古神通卻是搖了搖頭。
他那一雙足履踩踏在虛空之中,蕩漾出微微漣漪,被如此強橫的氣機鎖定,語氣卻是依舊雲淡風輕:
“何故如此。”
“本座也並非是有意踏足,若不是這位道友以神通窺測於我,我又何至於在此刻露面紫霄?”
“如今東荒原本的巨頭級勢力【仙盟】崩塌,無人執掌,本座曾受尊者教誨,又得極境傳承,如今紀末,雖無法斬道,但總有一日,本座會殺入陰世,重新連通九界十方,到了那時,前路一開,元神豈能是仙道盡頭?”
“人人皆懼陰世,道那方恐怖莫測,但實則那裡不過是通往外域的通道罷了。”
“仙盟七聖踏足天外,直上穹霄,走的才是死路一條。”
“說這些,你們可能不懂。”
古神通的雙手背負於身後,看著那一雙雙幾如利劍般的目光,語氣淡淡:
“但說起李含舟,你們是否就能懂了?”
“之所以本座這般關注於他,只是因為本座在這紫霄聖地,感知到了一縷‘輪回道種’的氣息。”
“輪回刀,斬盡彼岸身,得證今世果。”
“李含舟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歲月裡成就元神,不過是因得了輪回道種的饋贈罷了,這種東西,早晚都是要還的。”
“本座很好奇,此世執掌‘輪回刀’者,究竟是何人,所以才想見李含舟一面,只可惜自我複蘇之後,此人便是渺無音訓。”
“不然,若他願意歸附於本座麾下,說不得本座還會出手,替著他將那駕馭‘輪回刀’者鎮壓,叫其道途再無後顧之憂。”
“說這些,你們可能不懂。”
“但”
“既然今天到了,便也好叫諸位曉得一二。”
“自此往後,玉衡道洲,本座將於無邊建木之上,開辟‘玄天台’一脈,代了玉衡聖地之名,統禦東荒玉衡諸域。”
“紫霄,亦不例外。”
這一番言語,道出的信息斷斷續續,不知真假,但哪怕聽不真切,也能曉得都是莫大秘辛。
正當諸人心緒萬千之際。
古神通言語落罷,指尖一點,如流光一般,夾帶陰陽玄光,沒有動用任何法力的波動,便叫在場諸人手段,盡皆消弭於了無形。
“他是怎麽做到的。”
敖景眉頭大皺。
雖然她的彌羅拳意並未受到影響。
但.
那不過是因,此人只是虛影罷了。
設身處地,如此輕描淡寫般,化解紫霄殿內諸多上真手段,這要是換作她來.
她恐怕難以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敖景的目光,古神通轉過身子:
“道友,你一身元神道行,又是蒼龍之身,底蘊非凡,想來應是西海一脈,與這玉衡隔了千裡萬裡,堪稱天南地北也不為過。”
“既非此域人,便莫要過多插手為好。”
“或許日後,你我能打上些許交道,但現在.”
“你不如我。”
“我既出世,便是本著橫掃當世一切敵的心思,要在萬載之內效仿前人,爭得一尊極境之位。”
“此世殘破,斬道者一個皆無,浩浩九界十方,能夠引得天庭出手鎮壓的一方大界不止一處,此界才被清洗,雖隻余了一千多載便合一元,但這點兒修行底蘊,根本不會惹得劫數降臨。”
“有些元神老怪,一個個見不得廬山真面目,便人人自危,須知道人劫最難渡,如今東荒動蕩,便是如此。”
“本座告知道友如此之多的秘辛,道友還不速速退去,靜心修行,說不得下個紀元開啟,也能博得一尊斬道尊者位,如此豈不快哉?”
旦夕之間,古神通以神秘莫測的手段,將紫霄諸位上真聯成法陣,盡數破去,還能對著敖景侃侃而談。
若是尋常人,或許會對他心生敬畏,哪怕元神也得謹慎對待。
可.
他遇到的是敖景。
聽得古神通這一番長篇大論,敖景非但心中未曾生出退意,反而還頗為厭煩。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
你一介虛影前來,雖手段我看破不了,但本君若真施展神通,你當真以為能夠避開?
紫霄滅不滅的,又不是我敖景需要在乎的事情。
真把本君逼急了,一拳滅了你,再把嶽無雙帶走,介了那時,無論是回歸西海,還是送往開陽道域的大燕神朝,你就是底細再深,又能如何。
帝兵?
本君雖然沒有,但那北邊開辟一方神朝的臭丫頭,可是有緣從上古破落神朝裡走出來的!
當世唯一一個敢於自號神朝的勢力,她手裡的壓箱底手段,可未必會比這個差!
沒名沒姓,從未聽過,口氣倒是不小!
琉璃色的龍眸中,凶光一閃。
擺出一副縱橫睥睨的模樣,除了嶽無雙外,本姑娘可是一個都不喜歡!
再敢廢話,給你一拳!
一時間,敖景心中不愉之至,當下背後有滄海滔滔,蒼龍吟嘯,下一刻就想一拳轟散這古神通。
但,季秋這時卻開口了:
“我聽懂了。”
“道友想要效仿古尊者,同代無敵,打出一條上天入地,天下第一的無敵道果,來證就人道極境。”
“這人世界的道果千千萬萬,三千大道皆可走入盡頭,但卻唯獨這無敵一世,途徑最為清晰。”
“所以.”
“道友想在此世爭得,倒是並不叫人意外。”
“只是,閣下一道虛影,便在我紫霄聖地如此大放厥詞,是否,有點太過了。”
季秋額頭,有赤紅色的玄奧紋路,輕輕浮現。
似從亙古前穿梭而來的恢弘氣魄,蒼茫無邊,從他這挺立身軀,彌漫開來。
“恩?”
古神通面色訝然。
“道友,你不簡單啊。”
“不過,卻是不知,你又是何身份?”
他的語氣雖古井無波,卻是慢慢有了些認真與凝重。
即使,眼前人不過是一介法相而已。
但.
他卻在他的身上,察覺到了極境的道果氣息!
這點,很不可思議。
“你站在玉京天的地界上,卻不知我是誰?”
“這樣看來,道友也並非似我想的那般強橫。”
“李含舟,是我的門徒。”
“紫霄,是我所開辟的基業。”
“本座,自然是這紫霄的開山祖師,還能是誰?”
季秋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毫無懼色。
“你承了哪尊古老之前大能者的傳承?”
“‘道果’.這個詞匯,還有你額頭的印記,這些東西,可不是普通人能夠曉得的。”
“紫霄的初祖,那卻是有意思了,我並未深究過汝等門派的歷史,確實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
“但既閣下也是有識之士,那就應當知曉,為何本座能為你紫霄的門徒沈浮屠,截下五百年壽!”
“本座耗費無數時間,成功執掌光陰燭照圖,即使修為不足,但亦能仰仗帝兵,涉足‘光陰’與‘歲月’!”
古神通的眸中飽含興趣:
“且叫本座追溯光陰一角。”
“來見識見識,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法相之身而已,便有如此氣魄膽識,當真不怕本座含怒出山,千裡隔空,送葬於你?”
一席話,差點叫敖景一拳砸在他腦袋上。
只不過,敖景還是忍住了。
因為,她與季秋心有靈犀,締結真靈之契。
她能夠感受到,季秋的意思。
而事實上,季秋確實也不是很擔憂。
畢竟哪怕古神通再是強橫,可卻依舊逃不掉他的推演,其一生軌跡,在季秋雙眼裡沒有任何秘密,他又為何要懼?
再加上,古神通露面後,所透露而出的秘辛實在太多了。
李含舟,輪回刀,還有陰世!
前者關乎他弟子訊息,後者關乎蘇七秀,這可不能等閑視之!
至於追溯光陰
說實話。
季秋其實也隱隱有些期待。
他想要看看,這位執掌所謂‘光陰燭照圖’的帝兵傳承者.
到底,能看到什麽!
此時。
玉衡道洲,極西之土。
十數載之前,從塵封的一處古地中拔地而起,直入天際的通天建木,於那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最高的那處峰巒之巔!
有身披黑白玄衣的修者,眉眼從容迎風盤膝,眸子微閉,似在打坐。
在他面前,有一道黑白圖卷,徐徐張開。
那上面好似蘊含了光陰之妙,每每長出一卷,便是百年千年。
而此刻,古神通所窺視的。
正是季秋身上,有關於‘光陰’的痕跡!
“呵,倒是有點意思。”
隨著那圖不斷張開,古神通不由一聲輕笑:
“這是什麽有意思的法,從未聽過有哪尊至尊,是以屢次重修,這才證道的啊?”
“不過.”
他的話語此時,根據從那圖上推演到的痕跡,隨之又有了些許沉思:
“八百年前的大乾,蘇七秀”
“那不是,瑤池天意劍的傳人麽。”
“還有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大燕,女帝趙紫瓊,同名同姓,應是開陽道洲,那個疑似執掌人王印的神朝女帝無疑了。”
“嘶本座自封如此之久,從未聽過這種事情,不過此人確實是紫霄的開派祖師,而且身上關系竟如此錯綜複雜,這點無疑。”
“有意思。”
“要是能將此等人物壓服.”
“今生今世,本座何不能一窺如不老山主那般,極境無敵的風采?!”
古神通追溯季秋的痕跡,見證了他的第一世與第三世。
而哪怕是光陰燭照圖的威能。
也只能窺測到季秋的八百年前,與一千八百年前,而且還是以此刻為錨點,順流而上,所以除了數次輪回外,看不出任何異常。
不過
當古神通感慨過後,憑借光陰燭照圖,從季秋教授陳玄陳北滄,隨即化道而去,繼續往前追溯時
他本來那張雲淡風輕的面龐,卻是變了。
不僅如此。
本來追溯一千多載,陰陽玄光縈繞如仙器一般有靈的光陰燭照圖。
一瞬之間,仿佛開了永不停歇的加速器一樣,一瞬跨越遙遙,往前追溯了不知多少萬年,緊接著,猛地黯淡到了極點!
甚至連完全流暢的畫面,都再也窺視不得,只能顯示出斷斷續續的殘破一角!
而憑借著這斷斷續續的殘破一角.
古神通看到了,即使是他,都絕然不敢相信的一幕。
“這這是!”
他看到了日月墜落,神人混居。
然後
有一人立於龐大無邊的神人首級之上,俯瞰萬古,神情寂寥。
而後,似乎有人,在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的,吟誦著叫人聽不清晰的古老言語。
那話語悲壯且蒼涼,令人難以領會,但卻無端恐怖,仿佛蘊藏了不可思議的黑暗:
【巨人王誇.因逐太一毀.】
【九黎.大蚩墮.淵.】
【軒轅.服天人丹化噩龍.荒蕪】
【神農.有巢刑.巫.】
【終將,消弭。】
【唯,泰皇,獨存當世】
仿佛是來自古老前的囈語,叫古神通一瞬之間,如遭雷殛!
泰皇
這個古老而又神秘的詞匯。
他.曾經聽過!
那是
比之上個紀元,都要更加古老太多的歲月!
相傳那時
天庭尚且未立,天地都是蒙昧!
那是一段根本沒有任何古籍遺留的歷史,哪怕追溯光陰,都觀測不到的時代!
“這”
“怎麽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