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人跟著進入棋社,為首的是幾個戴銅跋帽、五大三粗漢子,後面跟著一班手執長刀,頭上綁著布條的漢子。
一個戴銅跋帽的漢子頓了一下,道:“有消息說是你們這裡藏著昨晚劫牢的那位女子,你們現在把她交出來。”
張老四微鞠躬道:“大人,你知道這裡是下棋的,咱們這裡棋友除了下棋,什麽事也不乾,怎麽會膽敢藏犯人呢?”
那人道:“咱們是得到消息才來查問的,你們立即把人交出來,否則隻好把你們銬回去查問了。”
張老四回轉室內,手裡抓一貫交鈔出來:“長官,咱們真的除了下棋什麽事也不會乾,更不會窩藏犯人,一定是有人誤會了咱們。”
說著把交鈔遞上:“咱們日後必定留意有沒有犯人在這裡出入,如能見到必定立即向長官稟報。”
漢子慢悠悠的接過交鈔,也不多說一句,轉頭帶人出去。
張老四心頭一陣起伏,正想安撫眾人說事情已過去,接著對弈,卻察覺朱七不知什麽時候已離開了。
原來朱七逮著這個空檔,想回去向在廣陽的這位合作棋友打聽於蕎的信息,然後再伺機對弈。
眾棋手這回在開始時掉進深淵,這時贏回二十貫交鈔,處境好過一點,但仍然遠遠沒有度過難關,一貫交鈔對他們來說已極端重要,放在家裡是一筆巨大財富,況且輸出的是數十貫。這些錢都是借來的,簡直看不到償還完的時間。
一時間感覺心情的點半死不活的。
一個戴笠帽、挑擔漢子走進來,眾人頓時眼睛一亮。
漢子將擔子放下:“今日是給大家送青螺來的。”
張老四訝道:“朱舵主怎麽這麽客氣?”
漢子道:“我挑的本是滿滿的一擔,但已經給狗腿子搶去了一大半,現在只剩一小擔了。”
張老四道:“朱舵主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麽事務?”
漢子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張老四道:“咱們都知道。”
漢子道:“這件事極是奇怪,咱舵裡早日收到一封由港口兄弟送來的一封信,說咱們在昨天晚上某個時分到廣陽橋頭接應解救出來的老百姓。咱們當時都很訝異,廣陽的牢裡如銅牆鐵壁,有什麽人有能耐能把老百姓救出來呢?”
“但是咱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真發生了這個事,而不去接應有負梢信者托。”
“當然咱們也想到這是官府的毒計,想引咱們上鉤,就把一些兄弟扮成打魚的,在廣陽橋頭相候。讓咱們想不到的是,這事竟然是真的。”
張老四道:“朱舵主把老百姓救了沒有?”
漢子道:“咱們見到那些老百姓,當然會二話不說施救,立即去抵擋官兵,把他們接到了島上。”
張老四道:“傳言救這些老百姓的是一個年輕女子,是什麽女子有如此能耐?”
漢子道:“這定然是一位大大的俠女了。這真是咱們廣陽的曙光,自吳兄弟被害,咱廣陽再沒這樣英雄人物。”
張老四道:“想必是一位俠女由這裡路過?又或是經過周密的策劃把這些老百姓救出來?”
漢子道:“現在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這個俠女的畫像,那些狗腿子也到處去搜捕!”
張老四道:“如此本事的女俠,他們未必搜得到,只是這回又苦了廣陽老百姓,他們又必趁機抓一大批,進行一番敲詐勒索。”
將剛才遇到的事說了。
漢子雙手放到膝上頓了一下:“這是我這次來找你們的原因。”
張老四道:“咱們但有一點力量也願意跟隨朱舵主行事,可咱們除了下棋什麽也乾不了。”
漢子突然抬頭目光灼灼的瞪著張老四:“不知你可曾記得巧兒姑娘的事?”
張老四道:“巧兒姑娘她命不好。”說著搖了搖了頭。
漢子道:“咱們的朱元帥現在還不能大軍南下,但是咱們又焉能坐在這裡苦等,任由這些狗腿子魚肉百姓?可是你們都知道,咱們沒有兵器,衙門都把鐵器給禁絕了。沒有兵器,就只能看著這些狗腿子為所欲為。”
眾人都陷入沉思。
漢子道:“張老四,你知道咱們隻從官府手中得過一次兵器,是由巧兒姑娘手上得到。”
張老四道:“朱舵主想與日本人下江湖棋可能很難行,一來他們輸了那次已發誓不下兵器了。二來……”
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漢子道:“有什麽難點盡管說出來,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
張老四道:“朱舵主不知江湖水深,日本人當時是因為剛接觸象棋,更不知有象棋江湖一事,才被巧兒姑娘欺騙上鉤棋下兵器。但是,下江湖棋這個事,不是你想贏就能贏,對方輸一次,第二次就不肯回頭,就算是贏也只有贏一點點。而且衙門裡的人精明得緊,就算是同意了下這個江湖棋,也只是一點點的下,到時就算贏了也隻得贏得一點點。”
說到這裡又道:“聽說這個高重茂是日本裡有數的將棋好手,將棋與象棋的棋理是相通的,咱們還未必是他對手。”
漢子雙手重重拍在膝上,臉露頹然之色。
張老四道:“朱舵主,不是咱們不同意去下這個江湖棋,因為有以上這些難點。”
漢子又把雙手在腿上重重一拍。
一時間場面顯得甚是沉悶。青衣少年忽然道:“要衙門的兵器不是很易嗎?劫他們兵工廠就得了。”
漢子搖頭不答。張老四道:“兄弟不知,朱舵主已經劫過很多回兵工廠了,但都以失敗告終。”
有人道:“都是這些日本狗,如果不是他們相助,衙門的勢力早已大勢已去,又哪還有力氣欺負咱們百姓?”
漢子道:“這正是咱們苦悶之處,朱元帥已經在江南領兵勢如破竹,而咱們在這裡竟然連幾個日本人也對付不了。”
眾人神情頹喪,只是咬牙怒罵。
漢子道:“其實咱們還有一個苦悶之處,咱們如此無能,如何能對得住吳大哥在天之靈?”
刹那間又人人悲傷。
張老四站起來轉了一圈,突然道:“朱舵主,這樣好了,你有什麽需要張老四、或是棋友都忙的,給咱們吩咐好了,咱們就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漢子道:“老四兄有這份心,朱十二是心領了。在下仍是剛才那個要求,希望老四兄想一下,如何在狗腿子手上贏點兵器。”
張老四站起來團團轉,想了許久,道:“得,就由我先想想辦法。”
漢子頓時喜上眉梢:“一切有勞老四兄了。”
跟著就打開挑著的籮筐蓋子,兩隻籮筐裡都是一小籮筐的青螺。道:“咱們島上沒有什麽,只有點青螺,大家就把這個分了。”
當下張老四連說客氣,下令分螺。
青螺不多,分到最後已經有些人分不到了。張老四好像特別關照青衣少年,見他沒有分到,讓一個棋友把手中的給青衣少年,但青衣少年微笑婉拒了。
到最後,張老四只有看著沒有分到青螺的於蕎與聞慶,送來一個微笑。
他這時固然對於蕎立功感到感激,但是對於蕎的看法還是很矛盾,始終感到於蕎只是僥幸贏了朱七。
他認為這時也不必給報酬於蕎,一來是感覺這場棋未下完,輸贏未知,他們輸出的錢也遠遠未贏回來。
而於蕎畢竟還沒有什麽損失。
於蕎感覺這時再待在這裡就是等報酬了,而且自昨日至今隻吃過兩個踩踏過的燒餅,早已餓得有點撐不住了。見朱七已離開,他也不必再待在這裡了,當下攜聞慶起來告辭。
倒是很多棋友感覺他厲害,這時候就紛紛對他稱讚。
於蕎謙遜一會,與聞慶離去。
張老四刹那走過來:“小兄弟的棋還是可能不錯的,希望日後多到棋社作客。”
於蕎說了“一定一定”,與聞慶離去。
出到門外,聞慶道:“於蕎,我感覺這裡的人不太懂得規矩,你助他們贏回那麽多錢,道謝也沒多說一聲。”
於蕎道:“咱們作為一個棋手需要坦坦蕩蕩,不能為一些利益誘惑,我助他們贏回點錢是應該的,也根本沒認為需要他們回報什麽。”
聞慶叫道:“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 ”
跟著道:“於蕎,我想過了,現在咱們就去找工作,先到酒館去打工,填飽肚子再說。”
於蕎認為這是個好辦法,就與聞慶丟酒館去探問工作。哪知道他們探問了差不多十家酒館,得到的都是冷然回復,酒館根本沒有請人之意。
這時候已餓得兩眼發昏,聞慶在長街叫道:“難道咱們要去啃樹皮?”
於蕎認為這是個不錯選擇。
突然間面前“啪”一響,一顆小石子落在眼前,石子由一張好像是交鈔裹著,上面纏著細小的樹絲。
於蕎抬頭看看四周,沒有什麽異樣,一時間不見有人關注到這個事。聞慶眼尖手快,早把石子交鈔撿起來。
當下就把交鈔藏在胸前:“於蕎,這是上天送給咱們的,不要白不要。”
於蕎呆呆的不置可否。
聞慶拖著於蕎不聲不響的走向一間燒餅店:“老板,賣兩個燒餅。”
燒餅掌櫃把兩個燒餅用荷葉包好:“承惠兩枚通寶。”
聞慶把交鈔遞過去,掌櫃大出意外的樣子:“只收通寶,不收交鈔。”
聞慶詫道:“這不是錢?”
掌櫃道:“這是大錢,小的收不起。”
聞慶道:“找贖得了唄。”
掌櫃苦著臉:“店小利薄找贖不起。”
聞慶道:“你說這是大錢?”
掌櫃道:“真的是大錢。”
聞慶道:“請問能買多少個燒餅?”
掌櫃道:“能買一千個燒餅,小店也沒有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