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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赞,反而鄙夷意味更重,她冷下脸,跟要吃人一样,般若见好就收,拍拍衣摆站起来:“你是上次那个毁了整个百鬼夜行的巫女?”
对方不讲话,他也没在意,一手托肘一手撑腮,带着几分调笑说道:“到这地步都不乱方寸,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我得赶紧走。”
说完就躲过第二招达摩头槌,踩着红圆胖的身体闪入林间,除了鞋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幼鹤都准备把他那柄没开刃的佩刀拿出来当擀面杖揍人了,结果般若来这么一下子,他倒有点懵,懵完后直接跑向千绘京把她扶住,急切道:“受没受伤啊!”
千绘京脖子还很僵硬,摇不了头,只能说:“他很聪明。”
“聪明?”
幼鹤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就懂了。
姑获鸟来了。
借自己的置身险境让敌人放松警惕,并拖延时间等待支援断其后路,这称不上是什么好办法,但也还算有效。
姑获鸟把千绘京架起来,纱后的眼眸流露出几分打趣:“就这么肯定我会及时赶到?”
千绘京倒不是对别人有信心,而是对自己的猜测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她没明着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幼鹤和俩达摩,草地沙沙声不断,混合着知了叫倒不怎么明显。
“一死一伤,”姑获鸟耸了下肩膀,把千绘京扶得更稳,“死的那个被贺茂大人的符纸烧没了妖力,我用天翔鹤斩砍断了另一个的左膀,他的原型是避役,舍掉同伴尸体后融入环境消失了。”
千绘京听着,恢复一些力气后把胳膊从她那儿收回来,转动了下脖子,问:“你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吗?”
姑获鸟抬起右翼,把市女笠压下来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不见得。”
如果是一伙的,逃走的那个肯定会给般若报信让他注意千绘京,绝不会在千绘京的布局中暴露身份,而且听般若的意思也不像是要会合,很有可能是两方势力。
“或许跟上次的百鬼夜行有关系。”
虽然加了“或许”二字,但从千绘京嘴里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概率性判断,最近妖怪闹腾得厉害,势力组织彼此交叠也无不可。想到这儿,姑获鸟心生疑惑:“你是不是故意被那妖怪打伤的?”
百鬼夜行的增援她也有参与,凭千绘京当时的身手要想避开避役的攻击并不是什么难事,受伤不现实。
末了,她拖长音调问:“难不成……是打算测试我的实力?”
千绘京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姑获鸟,诚实摆脸上:“他太强,我没躲过。”
“……难以相信。”
村民们还在原地不敢乱动,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千绘京知道人已经少了几个,估计是见同伴遭难,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偷摸离开了,现在的妖怪有心思,知道扮成人类混进村落生存,不得不谨慎。
人普通惯了就想求个安定,更何况是世代务农深居隔世的山炉村民,妖怪被赶走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过上太平日子,千绘京把情况说明后每人都喜笑颜开,村长主动提出要大摆宴席感谢巫女大人的救命之恩,村子贫穷,所谓的宴席也只是比粗茶淡饭多了一两样肉菜,千绘京明事理,吃完水饭和干瓜就没动过筷子,把托盘里的肉菜都留给了扒在障子外面眼巴巴流口水的村童。
幼鹤不在,估计是跟达摩四处玩闹去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调皮,哪儿闲得住。
千绘京回到屋里,把垫子拿出来铺在门前,坐下休息。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天色已近黄昏。
第109章
落日余晖把人影拉得老长,山光水色耀眼,云霭熔成了一片深红。千绘京把头枕在门框上,正迷糊着,忽然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睁开眼,发现是一位有几分眼熟的老妪。
老妪的脸在夕阳的晕染下覆上了一层浅光,她笑得慈祥,说话跟哄孩子似的:“睡在这里会着凉。”
“只是休息罢了,”千绘京坐直身体,将碎发别到耳后,“您有事吗?”
老妪神情未变,将盒子里的一盘点心拿出来,那点心材料简单,无甚滋味,不过做工倒还算精细:“这是老身的一点心意,希望大人不要嫌弃。”
老一辈对家乡的感情重,千绘京驱除了妖怪就是救了她的命。
千绘京虽然对人冷淡,但该有的礼貌一点儿没忘,她道了句谢谢,接过糙木盘,捻起软白的点心往嘴里送去。
余光处,老人没有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这栋房子。
“您对这房子很感兴趣?”
老妪杵着拐杖,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想起了我女儿,她以前也跟大人一样,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
千绘京记得这栋房子的女主人已死去多年。
“她叫子珠,”老妪触动了回忆,污浊的瞳孔中流露出温润的光芒,“当初她说要出山去做巫女,我没同意,结果大吵一架后她还是走了,十年了,我每天都会到这里坐一坐,等她回来。”
“起先她还会托人送东西给我,都是些没见过的稀罕物件,但我一样都没动,全存在屋里,直到后来我老了,看不清东西了,日子也平静了,村口的那块地再也没有外人踏足过,村里人都说子珠已经死了,我不信。”
她抬头望着那早已破损不堪的屋檐,笑道:“我得等她,给她留个家。”
这间屋子是她看着变旧的,时间偷去了很多东西,却没偷走她的执着。
千绘京心里有些泛酸,咬了口团子,想起了为家族而死的宇智波椿式,临别前自己连声母亲都没来得及喊。
“味道很好,”她避重就轻,“早点回去休息吧,婆婆,天快黑了。”
老妪把木盘收进盒子里,又嘱咐了几句才走,千绘京远远望着她的背影,老人腿脚不便,走到田坎上时不慎跌了一跤,盒子里的东西全摔出来,千绘京打算帮忙,结果老人的反应比想象中的平静,似乎是习惯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抻了抻衣服,一件一件地把物件收回盒子,脸上依然带着笑。
千绘京记起一句话。
哭够了,就只能笑了。
她坐在原地,好半天才站起来把垫子放回屋里,然后走出门,迎着黄昏去找幼鹤。
夕阳透过房门缝隙照亮房屋一角,那里摆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矮桌,上面放着的,是老妪和着木盘一起交给千绘京的伤药。
湖面闪烁着金光,恍若被无数碎金填成,幼鹤穿着裤衩子,湖水没过膝盖,冰冰凉凉舒服极了。
博雅天生爱玩,晴明变成了达摩也没法看书,他们就干脆在湖里泼水玩,水花高高溅起,洒在脸上跟下雨似的,小孩子很爱玩这样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