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國一鎮,是燕雲胡族的標配。
無人質疑犬狨的戰力,林肇渚大帥也不會小覷大燕軍鎮。
犬狨的軍鎮,或不是精銳之師,卻是悍勇無比的虎狼之師。
燕雲十八國連年征戰,自進了燕雲從未停止過,有八州滅國成了強族的附庸,而後趙一直屹立不倒,且排名進入前三,豈會弱了?
聽了後趙太子的片言隻語,朱銃的臉色不變,而心是涼了。
運氣差了,釣魚的時間點巧了,正好趕上成建制的後趙軍鎮。
後趙是強族,一鎮不止十萬人,除分派大元帥完顏丹指揮的兩萬精騎,又湊足整建制的一個軍鎮,欲以獅子搏兔之勢,踏平納塘縣城。
朱銃想釣肥鯉,卻是拽來一隻大龜鱉,真是晦氣。
逃?趁著夜色,從暗道、狗洞逃進荒野?
也不是不可以,而失了膽色、銳氣的義軍再無戰意,算是完了。
朱銃的眼裡有了紅芒,十少年手裡的機弩有百箭、還有一筒十枝的加強版勁箭,再加上充足的弓箭,練練膽氣,不乏一搏之力!
十指幻化,少女手中小旗連舞,將朱銃的命令,如實下達。
伏於城牆垛後,少年們都盯住後趙太子,又令後趙元帥心寒後退。
嗤笑聲,是武館的少年嘲笑無膽的胡酋,見過血的少年果然不凡。
後趙太子的馬韁,被搖著羽扇的文士拽住,暗示搖頭。
臉色脹得通紅,後趙太子惱羞成惱,尖聲大叫道:
“諸將聽令:立即強攻,雞犬不留!”
“喏!謹遵將令!”十萬胡兵齊聲吆喝,氣勢如雲。
雞犬不留?是任胡兵放開一切禁忌!是屠城!
屠城,並非是殺光活人,而是胡人擄獲的婦人、俊俏少年,統統成為胡人的私產,終身為奴,想怎地就怎地,不分白晝黑夜、場合。
搶到手的金銀細軟,也不必上繳,手快先得。
胡人凶悍,且無人性,可見一斑。
裡許的縣城四周,同時燃起了十堆篝火,將縣城映成白晝。
朱銃錯愕,統帥後趙太子的攻擊令下達,大軍並未立即攻城。
而是,十堆篝火旁圍了大堆的胡人,正看內圈的人載歌載舞。
武館的少女,自認跟朱銃關系不錯的少女湊近,低聲解釋道:
“是蠻子的奴軍,有漢奴、罪奴,是敢死隊,是獸兵!只要此戰不死,就可免罪,直系家人可削了奴籍,而且,戰獲不用上交!”
十堆篝火旁野獸般的嚎吼,撕碎了夜空:
“必勝!必勝!必勝!”
剝了襤褸衣衫,赤足光膀,僅著一條褲衩,眼裡泛著獸性綠芒。
“轟隆隆…”
每一隊千數奴軍,推著載了雲梯的大車,勇往直前。
十隊奴軍,足有萬余蓬頭垢面的獸兵,很快湧到城牆下。
“扔石頭!”少女的嗓門大,且是好嗓子,下達命令。
朱銃笑了,彎腰抱起千斤大石,瞅準了一輛載了雲梯的大車扔去。
“咣!轟!”巨石夯中大車,五架折疊雲梯被砸彎、彈起。
呼啦啦!成了獸兵的奴軍受了驚嚇,撒腳丫子四散逃命。
石頭砸死雲車上仨人,又掃死四周五人,傷者哀嚎不已。
“大將軍威武!義軍必勝!”少女忘情,竟站起振臂歡呼。
如雨點的石頭撒下,獸兵氣勢一頓,退走了。
“大將軍威武!”義軍士氣大振,嘶吼著泄鬱。
“林召彥來了?怎無一絲消息?”後趙太子大急,嘴裡埋怨著。
搖扇文士的臉色陰晴不定,正琢磨真偽,及可能的後果。
新朝,掛大將軍銜的,有大將軍府的煜蟎,他身為貴胄,才乾一般,不會來荒野小縣來“淘”功績,剩下的,是驃騎大將軍林召彥。
不可能!
燕雲十八州、晉地成為戰場,任何成建制的大規模軍事調動,都瞞不住對方的眼線,除非,林召彥率了精銳小隊潛入戰場?
一座縣城才百數丘八,怎是五百護車胡騎的對手?
唯有驃騎大將軍林召彥的精銳小隊,才有如此戰力。
冒汗了,搖扇文士的心臟狂跳,拽馬後退,又給後趙太子打手勢。
躲到僻靜處,搖扇文士的心還是亂跳,急不可耐地低吼:
“恭喜太子,賀喜太子,天降鴻運,您必將飛黃騰達!”
你沒病吧?後趙太子敷衍著,未有喜意。
搖扇文士扼腕,若非太子是統帥,先生早下令不計代價,攻城!
“南朝的驃騎大將軍的運氣差了,正好掉進我們的口袋裡!”
如電光石火閃過,後趙太子的心裡亮堂、熾熱。
能拋巨石者,必軍中萬人敵,納塘小縣哪有如此人物?
心思活絡,大戰之後,地盤、人口都是憑軍功分配,自己取了南朝驃騎大將軍的人頭,已是頭功,除了林肇渚,誰比得過林召彥?
剛要起身,後趙太子又被搖扇文士拽住,耳邊傳來囑咐:
“太子莫急,先驅趕死隊上,再命精銳強攻,最後才是摘果子!”
心裡一熱,後趙太子深深地望了搖扇文士,才慢慢回到城下。
南蠻奸詐、詭變,即使成了高層,也不被主子信任。
心裡很不滿,後趙太子冷哼道:
“還沒歇夠麽?要不,剁碎了喂狗!”
奴軍本是畜生,生死全憑主人的心情,不敢違後趙太子的命令。
沒有吆喝,不再裝鱉,而是,實打實地“乾活”!
不再驅趕健馬,而是將雲梯全部抬走。
十人抬一架一截雲梯,縣城才三丈高,頭截兩丈八,剛好!
一百架雲梯拆成三百架,一萬奴軍悶著頭,沿著城牆鋪開而去。
“射箭!”少女嬌喝,面寬、人分散,再扔石頭效果不彰。
無準頭,也不需要準頭,山民第一次拉弓射箭,哪來的準頭?
還好,義軍是山民中的精壯,有一把好力氣,拉得開弓、射得出箭,還是居高臨下,羽箭的勁頭十足,只要碰上了,肯定入肉。
是的,被射中的奴軍,都是自己“湊”上去的。
奴軍,生死一念間的奴軍,又常常是操場上練軍的活靶,對箭深有研究,並一次次徘徊鬼門關,躲過一回活一回,都是老油子。
然而,遇上了納塘縣的義軍,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僅憑射手的運作,奴軍能準確判斷箭的方向、射速、力道,並準確地避讓,能射中奴軍的射手,必是高手。
義軍,是納塘縣的山民,純的烏合之眾,武館的少年也是。
沒有準頭,才是射箭的“最高”境界!
沒有射箭基礎的烏合之眾,怎判斷箭的射點?
無射點的箭,無跡可尋,一個個奴軍著了道。
才一柱香的時間,一萬奴軍全軍覆滅,也包括倒地裝死的奴漢。
還有一個原因,朱銃繳獲的弓箭太多,根本不限量,箭雨太密。
後趙太子摸著下巴,根本不關心奴軍的死活、損失。
看著一個個中箭倒地的奴軍,後趙太子的眼裡有忌憚,更有欣喜。
如此的箭法,坐實了守禦納塘縣城的人,是林召彥的精銳小隊。
後趙太子揚起右手,又惡狠狠地壓下。
“殺!”一聲爆喝,一魁梧大漢長鞭如風,抽向一匹匹俊馬。
十六匹俊馬受驚,拖拽著沉重的巨木向城門奔來,速度越來越快。
“扔石頭!”朱銃大吼,隨手扔了一塊石頭,正是載車的道上。
守禦城門的兩百義軍都是精壯,臂力不弱,一塊塊碗石鋪地上。
“咣當!”
一聲巨響,一往無前、所向披靡巨木載車,被碗石絆翻了。
朱銃驚得合不攏嘴,一陣石雨,竟絆得翻撞車?
康都大營輪訓過水塢,朱銃有幸請教一番,知道撞車的厲害。
唉,蠻子鎮軍,豈能與江南鎮軍相提並論?
若是江南鎮軍,首先會布置重型機弩,控制城門甲士的防禦性攻擊,其二,重甲標配有重裝甲車,專事清理路障,不會出現絆翻的事。
“殺!”魁梧漢子暴走,鞭子抽向一個個甲士,重裝甲士。
二十個壯漢,不畏箭矢、刀槍的壯漢,抬起一根陰沉木,向城門開去, 不止一組,而是二十根巨木被抬起,依次向城門奔去。
一路顛簸,很快到了城門,二十壯漢發力,發起第一波攻擊。
“呔!”朱銃開聲吐氣,一塊碗石脫手,打中第一左側壯漢的臉。
“哐當!”壯漢吃痛力泄,一個趔趄栽倒,連累其余壯漢扭了腰。
第二根、第三根,直到二十根巨木躺道上,後趙太子抓狂:
“諸將聽令,立即強攻!退縮者,斬!”
胡人涼薄,視下屬如草芥,說要砍頭?是真砍!
十位將軍,一人扛起一架雲梯,身後跟著大票頭領,跟著搶梯。
大軍沸騰,匯成十股洪流,四面八方衝向中央的縣城。
“預備隊上!”朱銃急了,扯開嗓子大吼。
“嗖!”一枝箭擦著臉頰劃過,拉出一串血珠,朱銃受傷了。
直到此時,被激發凶性的胡人,才真正成為悍勇之師。
箭如雨,石如蝗,胡人的碗力不弱,也會扔石。
少女拽出膠帶,為朱銃止血、封創。
機弩點射,將一個個爬上城牆的悍勇胡酋射殺,戰鬥異常激烈。
“小子受死吧!”一聲陰惻惻的笑聲,似將受傷的朱銃驚醒。
“噗!你耍詐!”青年,身手了得的青年捂住心窩,不停地空翻。
後趙太子是燕雲十八子之一,自幼受到特殊訓練,身手了得。
朱銃身陷重圍,已懷了死志,早盯上了他,是用機括射殺胡酋!
“撤!”搖扇文士大駭,竟下達撤兵的命令,後趙太子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