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更始帝惡言相逐,清流文人,也不會逗留東京蹉跎歲月!
登高一呼,清流派立即分裂,願意跟隨華章者,僅無職清流。
去職的大學士、學士、翰林,及十大學士書苑的學子,約有萬數,再加上家眷計五萬人,相較東京龐大的人口基數,五萬人不算什麽。
搬走金銀細軟,揚鞭抽打健馬,一輛輛香車、廂車駛出東京。
往哪裡去?
華章、十大學士早有定計,要投筆從戎,去太原當義軍!
願意跟隨的,都是無職、無銜,且被更始帝斷了前程的學子。
誰都會算計,學富五車的清流同樣會算計,不會胡亂投人。
有職、任了實缺的清流?維護、保住現實的利益,是唯一的選擇。
江南的官場,艾梅一家獨大,又稱雍城系,除非融入,別無選擇!
艾梅出身野鶴書苑,同屬清流,而清流之間,仍有分別。
些微差別,足以分道揚鑣,是自命清高的文化人不能容忍的。
而牧氏,漸漸崛起的牧氏,急公好義的牧氏,讓清流看到了希望。
艾梅之後,雍城未出扛鼎之人,艾思心系雜學,對官場不感興趣。
像是太原城,仍是一乾武夫打理,牧氏未派官員治理。
林肇村的堅壁清野政策,在太原府的十郡、百縣得到堅決執行,大燕胡騎佔了?也是無用,不但不會為胡人提供助力,反而是累贅。
太原城落入牧氏之手,十郡、百縣早晚會複興,仍需派官治理。
雍城牧氏是割據政權,不宜、也不會派兵進駐太原城,更不會任命官員給新朝、更始帝“送”去把柄,是以義軍的形式奪地、爭民!
清流欲實現自己的理想?施展治理的才能?唯有融入義軍。
投筆從戎,融入義軍,進而實際掌控一府、十郡、百縣!
而牧羊是混蛋,不會為了顧忌華章的顏面,輕易妥協!
沒有實打實的政績,沒有**的軍功,牧羊憑什麽聽華章的?
半天的時間,五萬余人進了水塢,牧氏派船全數運去太原城。
小林夫人、小林子也去了水塢,乘坐牧氏水軍的戰艦去魯省,再繞道去康都安頓,借牧氏的風螺將整個事件,告知華南主支老祖。
新朝的作派,更始帝的冷漠,足令林氏閩、粵、桂主支憤怒。
三省九府的將軍聯名檄告天下,嚴厲斥責更始帝無能與冷漠。
一石激起千層浪,又有北六省九府跟進,再是…
世家的自私與貪婪,已令天下厭鄙,而煜氏是世家的領袖,其行為與普通的世家無異,為了保存煜氏的軍事實力,竟舍了三晉之地!
即使江南行轅,同樣也不客氣,敦促更始帝積極應戰!
才一天時間,除了割據而王的衛城、擁有自己私地的牧羊,所有新朝的將軍都對朝庭表達了不滿,非常地不滿,極度地不滿。
戰爭準備不足?可用“料敵失誤”掩飾;
臨戰失措?仍可甩鍋前線將領;
而大燕帝國入侵近一個月,朝庭未遣一將出征,未派一營迎敵!
新朝、更始帝無論編造什麽理由,都無法推卸失能、失責的過錯。
更令人驚愕的,太原府行軍總管林肇村、晉城府將軍雙雙殉國,不但得不到朝庭的褒獎,更是受盡朝庭、更始帝的冷落與欺辱。
新朝,不再是天人軍丁的新朝,更始帝更不是丘八的靠山!
太原行軍總管林肇村以弱勝強,力挫二十萬胡騎,手撕大燕帝國參軍、高麗棒子崔不破,竟逼得胡酋完顏丹認栽退兵,戰功赫赫!
林肇村一戰成名,而名?
是林氏嫡直、大帥林肇渚給的,將英靈迎進林底祖塚,何其榮焉!
朝庭、更始帝?
冷眼看林肇村的遺孀自建靈堂,又自為亡夫出殯,竟無一人一言!
更令人心寒的,林肇船為國捐軀、馬革裹屍,盡了軍人的本份,而朝庭竟當死了一隻螻蟻,壓下林肇船的死訊,任由其遺孀顛簸!
才一天時間,新朝的疆域沸騰了,更始帝成了眾矢之的!
驀然回首,更始帝心裡苦澀,林肇渚的預言應驗了,全部應驗。
廢了籍兵製,又是省改府,新朝貎似國力強大,卻是軍力驟降。
而蔡相首倡、秦副相恆一貫之的虛外守內,進一步削弱軍隊戰力。
積重難返!
虛外守內的後果顯現,新朝、煜氏、更始帝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
然而,煜氏、更始帝手握兩百萬大軍,仍是源陸的最大重兵集團,相較沸沸揚揚的的諸府將軍,還是碾壓之勢,內憂無妨,外患才是真!
黃河決戰,是新朝、煜氏、更始帝的既定方針,打死也不會改變!
陪著更始帝進了樞密院,大將軍煜蟎忍不住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樞密院曾匯聚新朝的軍事將領,可謂良將無數,人才濟濟。
全盛的時候,樞密院裡“養”了三百五十八名太尉!
你再瞅瞅,大燕才南侵,事遁的、病遁的、老遁的,能走的都走了,剩下區區三十五人,都是無支系根底的、又無去處的閑置太尉。
呃,錯了,煜蟎瞥見一人,是手握百萬大軍的實權太尉,林召彥!
內相童鞭安安靜靜地“靜坐”,天塌不下來,一切盡在掌握。
樞密院的太尉們沒有閑,更不會屍位素餐,林召彥被臨時征用。
一本卷冊奉上,更始帝靜靜地翻看,職業將領的建議直指要害。
半晌,更始帝的眉頭松了,久違的笑意爬上眉梢,有頭緒了。
“傳旨:燕雲胡狗南侵,犯我新朝,即日起,新朝進入戰爭狀態!”
即宣即發,新朝進入戰爭體制,官府、軍兵應服從戰爭需要。
鉗製輿論,限制權力,鎮壓一切與朝庭不對付的聲音、行動。
“新朝大本營是最高軍政機關,統攬一切權力!帝為新朝最高軍政長官,統轄天下兵馬,帝之所指,兵鋒立至,掃蕩犯我胡狗!”
更始帝喜動顏色,久枯的臉色泛起了紅暈,久違的自信昂然回歸。
“任命煜蟎為大元帥,代帝指揮天下兵馬;童鞭任總監軍,監管、督促軍令的正確執行;林召彥任總參軍,保證戰無不勝,決勝千裡!”
煜蟎的眼角狂跳,卻又無可奈何,自己的命運,是宿命!
更始帝的眉頭又皺起,低頭沉思一番,才開口:
“任命雍國公牧羊為太原行軍總管,署雍城、太原、晉城軍政事,為太原戰區最高軍政長官,負責光複失地、恢復朝庭榮光,切勿懈怠!”
又愣了半晌,消化了字面的內涵,更始帝徐徐而道:
“任命靖難侯林肇渚為康都行軍總管,轄江南、燕雲軍政事,為薊州戰區最高軍政長官,師出魯省、光複燕雲,功莫大焉!”
煜蟎嘴角抽搐,眼角狂跳。
林召彥大才,竟將牧羊、林肇渚坑得死死地。
恍惚,煜蟎心中暗歎,林召彥的軍事才乾不凡,何不為國出力?
憑信任程度,林召彥的建議,特別是有益的建議,不會被帝否決!
稍有軍事常識,都知道一個事實:
事先調兩鎮軍馬入晉,則萬事大吉!
而林召彥一直冷眼旁觀,坐視新朝失了最後的機會。
林召彥有異心?
煜蟎心裡狂跳,忙不迭地麻痹自己,不可亂來,想一想都是罪過。
牧氏坐擁塞北江南,北有北狄汗朝虎視眈眈,南有不懷好意的天水三鎮覬覦,時值亂世,閉關自保是上上之策,勿需與人打生打死!
而林召彥以民族大義壓之,牧羊不聽令?則成叛逆!
出兵太原?
人少了不頂事,更始帝或編一個理由,將“叛軍”剿滅!
人多了?則首尾不能兼顧,會給北狄、天水可趁之機。
更妙的是,淌若軍事失利,更始帝有了推諉、甩鍋的背鍋俠。
對林肇渚的任命,同樣有異曲同工之妙。
區隔燕雲十八州的沂蒙山脈,不適合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特別是江南五鎮的精銳,棄了優勢的軍械?再精銳的兵丁,也強不到哪裡去。
更始帝恨牧氏、林肇渚,卻是久掌朝政,不至於亂來。
真正吸引更始帝、打動更始帝的,是意外效果。
牧氏出兵太原,大燕、高麗聯軍需分兵禦之,至少五十萬;
同樣,林肇渚出兵魯省,哪怕是佯動,也要五十兵應付。
真正到達黃河北岸的敵軍,最多百萬,且是疲憊不堪。
而煜氏蝟集的兩百萬大軍,佔了地利,又是以逸待勞?
倆打一!
任何人,都會相信,新朝必勝!
更始帝率得勝之師,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燕雲,立不世功勳!
心飛了,更始帝不再琢磨下面的文字:
“任命林召彥為洛陽行軍總管,主持黃河決戰!”
“任命陳代帆為京畿提督、龍驤將軍,攝領部衙軍丁,拱衛京師!”
總覺得不妥,煜蟎又不知哪裡不妥,嘴唇蠕動半晌,終是一歎!
內相童鞭也覺不妥,見大元帥煜蟎沉默,也禁了口。
童鞭掌樞密院,跟一乾太尉相處融洽,也學了不少訣竅。
大軍出征,特別是委以重任的將領,需要強力監管。
像是大帥、將軍、總兵的親衛,全由朝庭派人擔任,貼身護衛。
牧羊不鳥朝庭,派人也無用!
林肇渚割據江南,不會理會朝庭的規矩。
而林召彥、陳代帆,及二十鎮的總兵,應遵循朝庭規矩。
應該是錯覺吧!
童鞭使勁地甩頭,想將不妥拋飛。
童鞭不停地麻痹自己,林召彥的忠誠毋庸置疑;
東京的百萬禁軍是煜氏的私軍,洛陽五鎮也是,不會出問題。
無人質疑!新朝正式進入戰爭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