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是蟲子,包括大蟲子、小蟲子,深秋之後萬物衰落、凋零,蟲子鑽進地下、或樹洞休眠,近似假死,生機消耗極為微弱,僵而不死,待來年春暖花開、食物茂盛的時節,蟲子才會蘇醒、恢復生機。
蟲子,不僅僅尋常的蟲子,還包括一些冷血動物,像長蛇、蜥蜴、蛤蟆、青蛙也稱蟲子,蟲子卑微而強大,甚至,能用強悍來形容。
春天來臨,雨水豐沛、氣溫回升,花草、樹木吐芽綻蕾,而積累達到一個節點時,蟲子會蘇醒、覓食,或破繭交配繁衍後代。
蟲子蘇醒的時間節點,叫驚蟄!
煜氏,源陸千百年世家煜氏,中原仕紳世家領袖煜氏,完全執掌強盛王朝的煜氏,參悟了蟄伏、驚蟄,一次次渡過危難而屹立不倒!
明面上的煜氏,除了嫡直,與普通的仕紳世家無二。
煜米受禪前朝,嫡直擁一百五十萬私軍,及扈衛王宮的十萬禁衛,除此,煜氏支系像是沒有存在感,新朝境內沒有作威作福的煜氏子。
一旦京畿十鎮禁軍封營?
更始帝像失了爪牙的病虎,任權臣、奸佞胡作非為,再無能為。
更令人驚愕的,八國胡騎走投無路冒險南渡,竟一舉攻佔象征煜氏權威的周郡、鳳梧縣,將一乾嫡直子屠得乾乾淨淨,煜氏滅了?
答案,是否定的。
屹立千百年不倒的仕紳世家領袖,哪有如此不堪?
仕是官,世襲的官,千百年的王朝更迭,煜氏一直做大官;
紳是體面人,有錢有勢的體面人,把持地方的經濟命脈。
煜氏壟斷千百年的官場,政策稍傾斜一點點,煜氏能造就多少世家、權貴?做了官,又有了權,煜氏勿需強取豪奪,也不會缺錢用。
千百年的煜氏風評不錯,沒有奸佞、沒有豪強。
做了千百年的官,煜氏打造的堪比世家的勢力,到哪裡去了?
經營了千百年的地方,煜氏的積累在哪裡?
煜氏不是神神叨叨的大神,不會做善事、義舉,幫別人發展壯大!
蟄伏,是煜氏存世之道,也是屹立千百年不倒的秘訣!
或許,某一王朝興起的世家,就是煜氏的子嗣、附庸!
像明面上的嫡直、主支、分支,僅僅是煜氏的一部分。
居住周郡、鳳梧縣的煜氏,確是煜氏的嫡直,僅僅是煜乘鶴一支,而八大支系、諸多分支,也止是已經暴露、活躍於世的煜氏一分子。
日升日落、漲潮落潮、王朝更迭是自然規律,煜氏不會太在意。
像異族飲馬黃河北岸,直接威脅新朝;像更始帝大權旁落,又有權臣童狗扶持偽帝,都不見煜氏有什麽過激的反應,改朝換代而已。
但是,作為煜氏象征的周郡、鳳梧縣被攻陷,且被滅門?
此事,不能善了,需有鮮明的態度、雷霆的手段。
驚蟄,是喚醒蟄伏的勢力、人員,進而作出反應。
盤踞周郡、鳳梧縣的煜姓人,僅僅是煜乘鶴一支的一部分,九牛一毛而已,僅具象征意義,如朱氏的朱大頭,是首領,又是活靶!
東京的外圈,不知盤踞了多少世家,有大、有小,有強、有弱。
蘇傳銀,普通世家蘇氏的老祖,崛起不過十代。
密室裡,正盤坐六位少年、三位少女,肌膚嬌嫩、眼底滄桑。
“還有三位呢?”滿頭白發的蘇傳銀皺眉,不由詢問。
坐鎮鳳梧縣的嫡直,有十二位老祖,個個身手了得、功力通玄,怎會輕易死了?而且,老巢的防禦堪比皇宮,豈會輕易失陷?
少年、少女不是本來面目,蘇傳銀是憑氣機辨人。
喝一杯熱茶,為首的少年感慨:
“老六、老八、老十一的運氣差了,竟被胡匪誤傷!”
呃,蘇傳銀錯愕,瞬間心如明鏡。
老巢嫡直的安逸日子過久了,竟被一夥胡匪摸進來,大開殺戒?
蘇傳銀沉吟,似琢磨一乾老貨的話,有幾成是真?
八鎮胡匪輕騎浮渡、殺進豫省的消息,早已傳開。
結果,令人驚得目瞪口呆,除了胡匪?幾無活口!
不是老貨們拿捏,他們也沒想明白。
周郡駐扎的,是煜氏嫡直的新生代,最具潛力的新生代、精英,而鳳梧縣則是老、中、青的核心,除了戰力、裝備也是一流。
胡匪是輕騎浮渡,且是兩鎮分別攻打堅如皇宮的周郡、鳳梧縣?
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是肉包子打狗。
而結果正好相反,周郡、鳳梧縣的煜氏嫡直,竟被團滅!
是新任狼仆親自出手了?
呃,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無論老、新狼仆,都是源陸的頂尖人物,深諳周郡、鳳梧縣的底細,是碰不得的禁忌,除非他們得了失心瘋,才會捅馬蜂窩。
九位老貨成了喪家之犬,接下來,想要幹什麽?
蘇傳銀不再好奇隱秘,是丟臉的隱秘,將思緒拉回正常軌道。
“老祖們前來,是覓地潛修,還是有別的想法?”
蘇氏處於蟄伏狀態,是否激活?有嚴格的流程!
若是尋落腳處?
則勿需激活,辦完了事後,則繼續蟄伏。
為首少年的眼眸赤紅,顯是心神激蕩,受了莫大的刺激。
“驚蟄!周郡、鳳梧縣失陷,此事非同小可,需雷霆手段立威!”
心裡一沉,蘇傳銀哀歎,不管如何,蘇氏要改姓了,重回煜氏。
事涉煜氏的核心隱秘,蘇氏亦是煜氏嫡直,是潛在的活靶!
驚蟄,是有范圍的,根據范圍的不同,需要的條件而不同。
但是,蘇氏的運氣差了,正好被九位老貨尋到。
只要啟動驚蟄,不管范圍如何,蘇氏則是明子,再藏不得私。
甚至,還有可能,是大概率事件…
蘇氏要接管周郡、鳳梧縣成為嫡直,現世的活靶。
為首的少年想了想,又與同伴交流眼神,作出最後的決定:
“煜米德不配位,應予廢黜,另立新君;誅除叛逆!”
蘇傳銀深有同感,煜米自以為是,做事顛三倒四,廢了就廢了。
“請稍候,我需要請求權限,取得東京區域蟄子的訊息!”
九位老祖點頭,目送蘇傳銀出門。
驚蟄的第一步,找到附近潛伏的蟄子,由其代辦一切。
不知道,或找不到潛伏的蟄子?
則不可能啟動驚蟄的流程!
一個時辰,蘇傳銀回來,手裡托著一隻七彩風螺,正伸頭打量。
七彩風螺幾是頂尖,距最高無色境界,只剩一步之遙。
據傳聞,七彩的風螺,有千分之一的機率可以化形。
熬到七彩,風螺的歲數不可考證,用悠長形容最為恰當。
“你們的運氣不錯,恰好遇上我!”聲音如天籟,冥冥杳杳。
風螺極為自負,源陸的七彩風螺?不超過十隻!
為首的少年微躬身,以示敬意,風螺又道:
“混跡東京、且有能力平叛者,有八十九支、八十九位老祖,若要達成願望,需要四十五位老祖同意方可,你確定繼續嗎?”
見為首少年鄭重點頭,七彩風螺靜了,正與相關的老祖溝通。
“畿一同意,畿八十三同意…;畿二反對,畿六反對…”
九位少男、少女緊張,認真聆聽結果。
有四十六支的老祖同意,驚蟄成功,卻還有細節,風螺續道:
“畿一、畿七…,同意參加行動,誓與叛逆不共戴天!”
共計十一支老祖參加,其余的,繼續蟄伏。
又交換眼色,為首少年起身打躬,聲音低沉:
“叛逆不僅存於東京,新朝的叛逆個個該死,請成全!”
蘇傳銀沉默,風螺不會拒絕,一切,按規矩辦。
據守周郡、鳳梧縣的煜姓人,是嫡直中的嫡直,是煜乘鶴一支的核心,包括新朝、帝位,都由煜乘鶴一支組建、登位,權勢滔天。
而九位老祖啟動驚蟄?
肯定,會有變化, 不是一點點,而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蘇氏改回煜姓,成為嫡直,需駐扎周郡、鳳梧縣。
十一支參與平叛的支系,則成為新朝的基本力量,新的權貴勢力。
九位老祖?
肯定跑不掉,要回鳳梧縣成為客卿,為新朝效力。
啟動驚蟄,范圍大小不會改變煜乘鶴一支的命運,故而九位老祖願意一試,假如,憑煜氏勢力一舉翻轉源陸的局面,功莫大焉!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風螺的頭伸出來,有結果了。
“抱歉!你們的請求未獲多數,故而失敗!”
意料中的結局!九位老祖仿佛老了幾十歲,頹喪而氣沮。
與范圍極小的京畿不同,風螺不會泄露煜氏的底細。
蘇傳銀拍了拍手,幾條黑影飄來,接過諭令,飄然而去。
此刻起,九位老祖不再屬於煜乘鶴一支,而是煜蘇氏的客卿。
“煜大,你理想中的賢帝是誰?”煜蘇淡淡道,他就是蘇傳銀。
為首的少年苦澀,成了客卿,便於失了自己的名,煜大是自己。
“回老祖的話,煜蘇氏名不見經傳,為穩妥見,從煜米的子嗣中挑一過渡,而您意屬的子嗣可立為儲君,時機成熟時取而代之!”
煜蘇稍顯意外,不由多看了幾眼,煜大不簡單。
“你錯了,煜米狂妄自大,先得罪清流派,後被實務派架空,更失了軍心、民意,他都不行,還指望其子嗣?全部廢掉吧!”
九位老祖面如死灰,煜蘇不是良善之輩,是真正的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