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著鹹鹹的海風,還有淡淡的魚腥味,歸踏浪醉了!
顯了原形,一隻十丈徑的大龜漂浮水面,眼裡有祈求。
好久沒有看到大海了,真想出去遛遛!
羊城碼頭不是海邊,是內凹的狹長水道盡頭,幾條小河溝的泄口,可停靠中型戰艦、及大型淺底貨船,距真正的海邊還有三百裡。
隨行的中軍參勤遞上秘報,羊城出海水道的簡圖、出海口的軍事布置一目了然,粵省的暗堂據點及時送來情報,包括林召峰的去向。
“讓暗堂直傳情報給我!”牧羊踏步上了龜背,一行人也跟上。
包括雄駿的白馬、灰一、灰二。
水安安揮手,遣走二十弟子,自己勒馬上了龜背。
參勤張了張嘴,微拱手,轉身離去。
樞密會通過總管府下達新的命令,牧雲任羊城總督,率雲鎮駐守華南,閩南林氏免罪的精英、四鎮余部,齊齊跟隨嫡直下南洋!
此是,綜合權衡的結果,拆分了可惜,整建制保存又是隱患。
未事先征求牧羊的意見,頗有措手不及的感覺。
“水來,霧起!”艾思輕叱,果然言出法隨。
一團水炸開,霧迅速擴散,淹沒了水道、兩岸景物。
夜靈咂舌,資深神棍的道術越來越精妙,借勢的水平爐火純青。
貼近海邊,空氣中的水汽十分豐沛,可充分“借用”!
似緩實疾,歸踏浪借勢劃行,花熊扳著神龍的岔角水中嬉戲。
“繁星點點,喧囂漸遠...”艾思負手,透霧望天。
夜靈湧起煩躁,有不舍,有期待,非常複雜的情緒。
花熊拖拽一條大大的烏魚,哈喇子直流,艾思輕笑。
不生火,改吃生魚片!
桂省多池塘,桂人喜吃生魚片,積累了千百年的底蘊。
牧定知艾思的喜好,除了收羅古籍、野書,還有巡撫衙裡的菜譜也抄了一份送給艾思,當然,還有稀奇古怪的配料,獨特而神奇。
“昂...嚏!”神龍甫聞芥末的味道,受了莫大地刺激。
“喀嚓嚓...轟隆隆...”一束束閃電射下、一枚枚大雷砸出。
入口即化,口齒留香,再來溫溫的女兒紅,甭提多爽了!
碩大的龜頭又叼來肥肥的豚魚,不是河豚,小歸不敢吃毒魚。
路過林城郡,郡守胡思獻上河豚魚片,除了牧羊、艾思,像夜靈、花熊、神龍、小歸愣是不敢吃,瞧一眼都怕,小心駛得萬年船。
小歸再快,也趕不上陸地戰馬的速度,急不來!
“真不愧是海鮮,真香!”天籟之音響起,綺羅飄飛桌上。
“是啊,我也饞了!”七彩風螺也爬出來。
“今天打牙祭?”牧羊的斥候螺也學壞了。
夜靈自娛自樂,水安安心善,又為三隻風螺準備碗碟、酒水。
“昂...吼...”遙遠的古陸,宏偉的宮殿上空一條黑龍不停的咆哮,它憑著金龍的一絲感應,“看”見牧羊一行的夥食,太欺負龍了!
洛衣搖頭,又百思不得其解,乾脆閉上了眼睛。
三百裡的水路,足足用了四個時辰,子夜時分趕到海邊。
還在吃,沒有罷手的跡象!
“大統領,秘報來了!”斥候螺一心二用,很快繪製了簡圖。
狹長水道的出口,像是一片內海,外圍零星散落了百余礁島。
閩南林氏、林召峰的水軍基地,就布置大大小小的礁島之上。
水軍十萬,擁有四艘新打造的中型戰艦,還有大大小小千余貨船。
秘報非常詳實,閩南林氏的耆老、精英,統統都在島上。
牧羊皺眉,一時沉吟不語。
襲黔、打滇、進桂,本是出其不意、即興發揮,不是蓄意為之。
牧羊攻色關的時候,若林召峰及時趕到?即進入防禦姿態。
調遣牧氏水軍載運江南數鎮走海路,進珠江口登陸夾攻林召峰,使其首尾不能兼顧,一鼓而滅之,徹底鋤滅閩南林氏割據勢力。
而逼降閩南四鎮,佔了閩粵?
牧羊余力不再,其勢已竭!
缺少足夠數量的戰艦,牧氏六鎮拿林召峰無奈,乾瞪眼罷。
調遣水軍參戰?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時間,又是相持之勢。
望著微醺的綺羅,牧羊失笑,下意識問道:
“羅羅,你手眼通天,可有三龍頭林召峰的頻號?”
“那是肯定的!”綺羅喝高了,大言不慚地大吹法螺。
牧羊搖頭,知道也無用,風螺響起時,林召峰也知道綺羅的頻號、底細,狼仆死了,再用綺羅哄騙老奸巨猾的林召峰?肯定行不通。
除非,綺羅能摸仿某一頻號,進而欺騙林召峰。
“能模仿他人的頻號麽?”牧羊不甘心,又追問。
“是可以,卻不敢保證成功!”綺羅沉默片刻,並不肯定。
活過悠長的歲月,綺羅知道人性,不會把話說滿了。
“是老海麽?”一隻六彩風螺閃爍迷人的炫光,林召峰凝目。
能用“老海”稱謂林召峰的人,世上不超過五人。
其中,有倆死了,還剩下三人。
“我是老刀貝!”六彩風螺自報家門,名號更是奇奇怪怪。
林召峰釋懷,又心裡一緊,再次詰問、確認:
“我家只有三爪龜,沒有什麽貝!”
“此貝非彼貝,是島溝裡的貝!”六彩螺複述奇奇怪怪的話。
牧羊凝目,綺羅模仿的?是內奸,身藏林島的內賊!
“你冒險復活,莫非有天大的事?”林召峰忐忑。
老刀貝言簡意賅,將事道明:
“林肇雄率江南五鎮,借牧氏水軍的船混進林島遷徒之列,神不知鬼不覺掩至粵珠海域,距珠江口才三百裡,看樣子,來勢洶洶!”
“咣當!”受到驚嚇的林召峰失態了,手裡盛酒的鐵缽掉地上了。
三百裡海路,若是滿帆順路,才半天的時間,便可掩至!
不會質疑老刀貝,林召峰掐斷了交流。
一乾閩南林支耆老面面相覷,他們不知老刀貝是何許人物!
“事急也,立即啟程去灣島!”林召峰爆喝,滿臉猙獰。
林召峰情急泄漏行蹤,綺羅又學舌一遍。
有人示警?是滅頂之災?沒有人懷疑林召峰。
“嘟嘟嘟...嗚嗚嗚...”螺號此起彼伏,極有規律。
“咣當!咣當!咣當!...”急促的撞擊聲,一艘艘貨船蘇醒了。
人聲鼎沸,哭爹喚娘,一片海域鬧騰不休。
一輛輛板車載著金銀細軟,趴滿婆姨孩子,急急駛進貨船。
真有效?夜靈睜大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通報林島,我要灣島的情報!”牧羊吩咐,斥候螺照辦。
很快,斥候螺學舌:
“灣島是未開發的大島,一條山脈橫貫南北,地形複雜,易守難攻,位於珠江口北部兩千余裡,羊哥兒,莫亂想了,正事都忙不完哩!”
顯是某位耆老,忍不住嘮嘮叨叨。
牧羊“千恩萬謝”,才擺脫老家夥的絮叨。
一艘艘貨船啟航,一座座礁島空了,整整兩個時辰,又靜了。
“竟讓老賊逃了,怕是後患無窮!”夜靈跺腳,是真急。
閩南林支的耆老、精英未損,且有十萬水軍,若假以時日,會沿著漫長的海岸線不斷地侵城、踏地,防不勝防,中原永無寧日。
牧羊笑了,又不忍看夜靈著急的樣子,才又解釋道:
“江南五鎮沿海而下,林召峰敢與之海戰?”
夜靈一怔,頓時笑了,不敢硬懟?肯定繞道而行。
是往深海“擠”,盡量不碰面,夜靈想到什麽,無不遺憾:
“時值隆冬,海面波濤不興,林召峰的風險極小!”
牧羊搖頭,夜靈久居高麗,知道海情,而南海非東海:
“高麗居北,遍地冰寒,故而海象穩定。而南海時有冷、熱海流交匯, 不因寒冷而消停,偶發的極端天氣、海象比比皆是!”
多慮了,夜靈尷尬回坐,繼續品嘗海鮮。
不用吩咐,小歸劃水遙遙掇在後面,淡霧遮掩了行跡。
“真往外海走?”夜靈不可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林召峰自號水龍王,肯定有三兩把刷子,不可能不知道海象。
然而,隆冬季節?真正的惡劣天氣,是偶發事件而已。
偶發,既有不確定性,也代表發生的概率不大,可以賭一賭。
為規避“不存在”的牧氏水軍、江南五鎮,林召峰一直往外漂。
牧羊失蹤了?
沒有誰會在意,牧羊佩帶的斥候螺,會隨時傳遞消息。
“不好!水汽異常活躍!”艾思驀然睜眼,失聲驚呼。
灰一最機伶,忙不迭側臥、趴下,灰二、白馬、赤炭馬跟風。
“嘩!”一個浪頭打來,歸踏浪隨波逐流,無驚無險。
水浪漸高,呈周期性拍來,越來越急,越來越惡。
水安安強抑不適,漸漸適應。
“唰!”小歸漂高三丈,如行雲流水般自然。
“救我!老祖救命啊!”一艘貨船傾覆,沒有誰能救助。
浪越來越高,一艘艘貨船翻覆,越來越少,水裡魚鱉踴躍。
浪停了,來得快,也去得快,才持續了三個時辰。
破木板、殘物漂浮,沒有活物,也沒有屍體,統統葬身魚腹。
夜靈歎氣,搖頭歎氣,嘴裡喃喃:
“我知道了,海象是周期性洋流,林召峰的運氣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