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是古時燕國的簡稱;
雲,是古趙的一半領土,與燕地理接壤,合稱燕雲。
犬狨非某族,泛指源陸北部靠東遊牧民族的泛稱,以氏族、部落為單位,逐草而牧、遇水則棲,物產不足令氏族間的廝殺成了常態。
燕雲十八州分屬十支強大的部落,各建屬國分治之。
遼東,是地域概念,包含遼、吉、黑、高麗,氣候寒冷,地廣人稀,高麗族是中原漢民族的宿敵,數度成為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
燕雲十八州與遼東之間,隔著遼闊的無人地帶,誰也沒有動機、意願征伐對方,畢竟,富饒的南國,才會令一乾蠻子垂涎欲滴。
盤錦城,遼地的東南,瀕臨東海,南國遼東衛的駐地,下轄三鎮精銳,一直鎮守南國、江南的東北大門,既防遼東野人,更防高麗人。
盤錦地處魯省的東北端,綿延不絕的叢山峻嶺,隔阻了交通。
但是,從行政區域劃分,盤錦城屬於齊王的轄地。
新朝的魯省、蘇省,是齊王煜燦的封地,轄內的軍事單位、武裝力量隸屬於齊王,遼東衛三鎮、盤錦城轄下的土地,統統歸於齊王。
王僅次於帝,賦予開衙建府的特權,王府有王相打理政務,樞密相行使調兵權,大將軍府編制轄區內的軍事計劃、及兵力布署。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齊王不容有化外之人。
山路崎嶇、險惡,嚇不倒亢奮的新貴,阻不住王使的堅定步伐。
新貴,姓林,林氏支系老祖之一,東京樞密院“閑”著的太尉。
巴三是康都城的混混,鳥十一是無名小卒,何德何能,敢覷大位?
前遼東留守使,是支系的老祖之一,被林肇渚斬殺於雍城。
遼東衛、肅寧衛乃南國的邊陲重鎮,由林氏支系打理、經營。
老馬識途,林太尉策馬引路,奔行於羊腸小道之間。
林太尉帶了百余支系精英同行,他們是遼東衛三鎮的未來軍官;
齊王的內相,帶了百余內監出門歷練;
而百余身著淡金色袍服的官員,略顯另類,他們不是官,更像奸商,不錯,是商人,無利不起早的勤奮奸商,沈氏的大、小掌櫃。
商,是末類職業,不與官鬥、不與官同流合汙,是陶朱氏的祖訓。
沈足金,陶朱氏的女婿,不但與官合流,更是“擠”進了官場。
違了祖訓,是大逆不道!
陶朱氏詔告天下,沈足金、及支系被陶氏驅逐,不得再頂著陶朱氏的名號招搖撞騙,陶朱再無沈氏,徹底與沈足金撇清了關系。
大陣仗,五千余騎馱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是運向遼東試水的貨品。
遼東有三寶,貂皮、山參、烏拉草,是南國的緊俏貨。
隨行的護軍,是千騎甲士,是齊王麾下的精銳。
越走越冷,時而鵝毛大雪,時而寒風呼嘯,一顆顆滾燙的心更熱。
歷時十五天,穿過一條狹長的河道,眼前陡然一亮。
千裡冰封,萬裡雪飄,入眼,竟是晶瑩、剔透的世界。
來不及喘一口氣,一行人分成十支小隊,悄然融入冰封世界裡。
約定十天后取齊盤錦城行轅大營,再與巴山攤牌。
鑼鼓喧天,喜氣洋洋,大帥巴三紅光滿面,一身麅皮大衣罩身,臉都埋進裘帽裡,兩年了,朝庭忘了還有遼東衛,屁都沒響一個。
身後,是黑鴉鴉的年輕女子,有抱著嬰兒的,有大著肚子的。
咳咳,她們不是外人,都是巴三大帥的“內人”,諸氏族的嬌女。
生存不易,兩年的時間,朝庭未送一粒米,未運一匹布,未發一枚大子的軍餉,三十萬丘八幾乎掙扎於生死邊緣,大軍陷入絕境。
巴三非凡俗,毅然決然舍身為軍,將一個個嬌女娶進大帳,成了千余支野人的“共享”女婿,玉米棒子、毛裘源源不斷運進軍營。
仨總兵引頸眺望,心裡想著戌邊辛苦,朝庭會給什麽嘉獎?
轅門前,還有千余身著奇裝異服男男女女,眼裡跳躍著綠光。
南國的天朝人物,江南的貴人,見一眼?足可懷念終身。
盤錦城是城,大小丘八的家眷住城裡,官府衙門也在城裡。
遼東衛三鎮分別鎮守三座大城,遙相呼應、互為犄角。
行轅大營,是遼東最高長官巴三的駐地,有一萬五千直衛駐守。
一圈圈的泥土沙袋、柵欄鹿角,將行轅大營團團護住。
低沉的角號吹響,似提醒遠處逗留的人,注意軍中規矩。
坐鎮一方的留守使,是朝庭賦予了特權的特殊人物,行轅大營是大帥發號施令的地方,哪怕更始帝來了?也要執貼、唱名覲見!
齊王的特使事先知會了巴三,故而大帥、三鎮總兵齊聚行轅大營。
巴三遙望,又與三鎮總兵交換眼色,心裡升起不妙的感覺。
故意地!
林氏是馳名南國的行武世家,不可能不懂軍中的規矩。
壓下不適,繼續自我麻醉,巴三給中軍遞了眼色。
除了少數的上層及一乾野人的頭領,普通丘八對煜氏深惡痛絕。
掙扎於生死邊緣,三十萬戌邊的丘八墾荒自救,巴三也不例外。
兵食皇糧、為國效命,是天經地義的事。
王使的隊伍裡,沒有大車,沒有糧食輜重,更沒有白花花的銀子。
看樣子,更像江南的權貴郊遊遼東,打!秋!風!
瞪著大環眼,中軍鼓起腮幫子,大喝道:
“來者何人?趕緊唱名覲見!”
聲如驚雷,將遠方的貴人雷得一愣一愣地,齊齊轉頭望向轅門。
林太尉笑了,附耳竊語不止,似為王使“科普”軍中的規矩。
片刻,一白淨青年展開詔書,聲音尖細、悠揚,劃過行轅大營:
“奉天承運,齊王詔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查,遼東衛隸屬齊王治下,特命王使童某宣詔...”
巴三錯愕,三鎮總兵失措,什麽意思?
一乾野人頭目竊竊私語,憑直覺,天朝的貴人不是來送好處的!
又得巴三的暗示,中軍的聲音更猛、更宏:
“老子不管你是誰,趕緊地唱名覲見,否則,殺無赦!”
話才落,一隊隊甲兵疾走,佔領了一處處要隘,引弓搭箭、瞄準。
林太尉歎氣,眼裡又有欣慰,朗聲道:
“新朝樞密院林召髭太尉,奉王命與巴三大帥交接!”
巴三笑了,眼裡有悲憤,三鎮總兵憤怒,手伸向腰間。
遼東衛孤懸海外,自給自足了兩年,不再仰仗朝庭的“恩賜”過活,而齊王僅憑空口白牙,就想奪走巴三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巴三不再存有幻想,總兵看透了煜氏的本質,野人也感到了敵意。
中軍平靜了,聲音不再激越,平淡無奇:
“林召髭是吧?解兵、禦甲,隻身覲見!”
依言照做,林召髭單衣前行,身體瑟瑟微抖,太冷了。
進了轅門,有侍者將林召髭引進暖房,一乾林氏子弟默然不語。
過了半柱香,中軍不耐,竟喝斥道:
“諸位散了吧,行轅乃軍中重地,不允許閑雜人等逗留!”
太侮辱人了!
王使大怒,竟抽刀上馬,一路向關隘奔砍而來。
百余內監大駭,趕緊飛身上馬,貼身護衛老大。
千數的甲士著忙,也跟在內監隊伍的後面,試圖保護一乾內監。
甲士非籍兵,是煜氏的私軍,內監又是齊王眼中的紅人。
“嗖嗖嗖...”弓弦聲不絕於耳,千百名甲士、內監栽落馬下。
又一隊執刀甲士奔來,繼續補刀,直到確認再無活人。
三總兵冷眼望向前方,巴三負手而立,望向身體顫抖的掌櫃:
“有請最尊貴的客人,沈大掌櫃,唔,不用拘束,都來吧!”
走?去冥府?
掌櫃,穿了官服的掌櫃,是非常識實務的精明奸商。
帶著馬,載著貨,百余奸商哭喪著臉,進了行轅大營。
巴三轉身,盯住青召髭,厭惡道:
“林太尉,請轉告上柱國大人,巴三誓不令一騎透關!”
巴三乃市井之徒,上柱國待之以國士,巴三以國士之義報之。
林召髭羞慚,仿佛蒼老許多。
跌跌撞撞回到關隘,割下王使人頭,召回百余子弟,絕塵而去。
好酒、好菜、好肉招待,百余掌櫃忐忑。
一乾野人頭目翻看箱子,眼睛冒著綠光。
巴三笑了,是開懷暢笑,丟了幻想,解了心結,怎不令人開懷?
“丈人矣,美好生活靠自己創造,喜歡麽?拿貨物來換!”
千余丈人、舅子訕笑,連聲價地吆喝手下盤一盤家底。
添菜,斟酒,巴三誠懇建議道:
“遼東山貨奇珍遍地,何不留下來一齊發財?”
沈氏,表面光鮮,卻受到陶朱氏迫擠,生存空間有限。
遼東是野地,未被陶朱氏染指,未來可期。
掌櫃們連道客氣,氣氛漸漸熱絡,扯袖猜拳,漸忘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