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賭坊內院喜氣洋洋,各路人馬齊聚一院,雍國公牧羊成年了。
少夫人慕容悠悠身懷六甲,妊娠反應劇烈,出來轉了一圈,避了。
牧氏是主角,一乾少男少女殷勤招待客人;
一堆堆表哥、表姐,是千余舅舅將家搬來了;
慕容少年大呼小叫,大塊肉、大碗酒,忙得不亦樂乎;
一郡九縣的年輕官員勞苦功高,牧羊趁此機會好好安撫、籠絡。
酒過三巡,望著興高采烈的艾思,牧羊躊躇半晌,還是忍不住:
“小思,雍城苦寒,哪有江南豐饒明媚?”
瞟了瞟牧羊,艾思不以為意,淡淡道:
“小梅是策士,需要更大的舞台施展抱負,故留在康都綻放異采。我習的是雜學,江南玩膩了,別的地方不熟,先將就了!”
牧羊不討厭艾梅,也不抵觸艾思,而是懼怕文霸華章,心裡虛。
牧壹回來的時候,順手帶了新版的《百家姓》、《三字經》,稍研讀一番,直覺得背脊發涼,秦相完了,不止被砍頭,還遺臭萬年。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若是哪天起了齷齪,華章不會瞎編?
點到為止,艾思不想離開,牧羊不會再扮惡人。
一頓好喝,直喝到日落西山,盡興而歸。
驀然,才起身的牧羊蹲下,捂住肚子不肯起來。
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臉色漸漸蒼白,氣機紊亂。
稍緩,牧羊捂肚起身,弱弱地吩咐道:
“扶我去密室,通知娘親速來,記住,任何人不得進密室!”
牧雲著急,扶著牧羊急急離去,走的是地道。
牧傷大驚,摸出一隻風螺,趕緊向素夫人匯報。
被天雷劈過,被天火煆過,又被罡風扯過,更是數萬丈的高空跌落也沒摔死,牧羊的體質早超普通人的想象,他會生病?
而牧傷是牧羊的心腹,知道牧氏的核心機密,素夫人是岐黃大家。
高空跌落,牧羊受了極重的內傷,素夫人施展妙手回春,硬是將奄奄一息的牧羊,從鬼門關“搶”回來,貎似,還沒有落下後遺症。
是仙的痼疾?還是...
牧傷昏昏沉沉,直到素夫人來了。
送素夫人進密室,牧雲、牧傷守住甬道,免得受了驚擾。
撥了撥燈芯,密室驟然大亮,素夫人靜靜地“看”牧羊。
無大礙!素夫人瞬間安心。
眼睛緊閉,臉色蒼白,虛汗一直流,是體力消耗過度的症狀。
素夫人苦笑,受過天罰,牧羊的體質幾是仙體,喝酒消耗體力?
除了毒,還有什麽能損傷牧羊的身體?
不敢大意,素夫人俯身翻看眼瞼,不是瘟毒;
嗅了嗅汗漬,沒有異味,不是異物入體;
撬開牙關,扯出舌頭反覆觀察,仍是無異常;
捏住銀針,淺刺印堂,嗅、看片刻,不是魂毒,又刺膻中...
一番排查,基本上排除中毒、異物入體的可能性。
搭上牧羊的左手,輕按尺關,素夫人瞑目感應,片刻驚呼:
“喜脈?!”
一番折騰,牧羊醒了,“攢”了一點精氣神,微弱應道:
“娘,是喜脈,好難受啊!”
牧羊盡得素夫人真傳,一手岐黃之術不弱,判斷十分精準。
要不然,怎會將牧雲、牧傷拒之密室外?
費了老大的勁,牧羊掀開衣襟,露出青濛濛的肚臍位置。
手搭上去,青濛濛的蛋形物蠕動,裡面像是蘊有活物。
思忖片刻,素夫人沒有追問前因後果,而是,如何應付。
“做掉?”
像是感到性命之憂,蛋形物劇烈地扭動,牧羊痛得低聲哼哼。
“不,讓它順利孵化,它是我的眷屬獸,合則利,分則損!”
眷屬獸?素夫人疑惑地瞟了瞟蛋形物,又沉思了。
上古仙、聖興盛的時候,屢有眷屬靈的傳聞,眼下事與描述不符。
眷屬靈,有生命之物都可以成為人族的眷屬靈,像是牧氏的純陽樹,其枝被牧氏子摘下、栽活,可成為一根活棒,就是眷屬靈。
眷屬獸,泛指禽、獸、魚、蟲,幼崽可成為眷屬獸。
但是,牧羊認養的眷屬獸,需要自己孵化?
甩了甩頭,素夫人拋開雜念,青濛濛的蛋形物是異物,它汲取了牧羊的精氣神,使之虛弱,真沒有更好的法子,迅速補充消耗罷。
“牧雲,去少夫人處取一枝野山參,配兩隻烏雞熬湯,越快越好!”
牧雲應聲去了,素夫人又吩咐:
“牧傷,通知慕容當家,速速送來駱駝、野馬、山羊的鮮奶!”
牧傷錯愕,撓了撓頭皮,應聲照辦。
又想了想,素夫人出門,低聲附耳:
“不用隱瞞,羊哥兒馴化眷屬獸,暫時不能受到驚擾!”
原來如此,牧傷的眼裡滿是羨慕,是珍奇異獸?
人族統治著源陸,洪荒異獸、遠古怪鳥絕跡,認養之法漸漸失傳。
約兩柱香,牧壹扛著大甕如飛而來,一乾軍漢火急火燎。
“噓!羊哥兒馴化眷屬獸,不得驚擾!”牧傷示意噤聲。
牧壹一呆,疑惑地瞟了瞟密室的門,真的假的?
牧羊一直沒出門,河套走廊也沒異獸,也沒客人“拜訪”。
牧羊哪來的珍奇異獸?
不過,素夫人正在密室,牧傷沒膽量撒謊。
悄然離開,將密室的路口全部守住了,牧羊是牧氏的未來。
素夫人開門,單手拎走大甕,取出密室裡的餐具,為牧羊斟湯。
扶起牧羊,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裡,又小杓湯慢慢喂。
一碗湯下去,牧羊的精神好了許多,汗也清澈了。
“娘,您不怪我吧?”牧羊歉疚。
素夫人展顏,用絲絹給牧羊擦汗,笑答道:
“受了天罰,你仍不願飛升,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娘不問!”
混沌蛋、混沌獸是一宇宙的終極秘密,不可喧諸於口,更不可泄秘,誰聽了?或有奇天大禍,受先生的耳濡目染,牧羊非常謹慎。
又是一碗雞湯,牧羊的精氣神漸漲,真不愧遼東的野山參。
“噓!靜一靜,莫吵嚷!”慕容姑娘到了,想了想,暫避了。
甬道上,堆滿了大小桶,還冒著熱汽。
“嚶嚶嚶...”微不可察的聲音。
牧羊陡覺身體一空,臉色又一白,差一點倒下去。
不知何時,牧羊的肚子上多了一隻粉色的小動物,閉著眼睛亂爬。
素夫人又給牧羊喂了一碗湯,身體狀況暫時穩定。
“嚶嚶嚶...”聲音越急,小家夥胡亂爬走。
掉地了,仰了仰頭,朝著大甕快速爬行。
素夫人錯愕,不得已,趕緊翻出淺碟,將雞湯倒進去。
“滋溜...”小家夥湊進碟裡,小嘴狂吸,竟一飲而盡。
牧羊苦笑,往後的煩惱日子不會少了,小家夥是大肚漢、吃貨。
“娘,我飽了,您照顧小家夥吧,它真餓了!”
伸指捉住小家夥,似對素夫人有戒懼之心,小家夥使勁地掙扎。
“鼠?”異口同聲,素夫人、牧羊失態了。
絨毛極短,粉嫩的皮膚吹強可破,體型像極了田鼠的幼崽。
素夫人不忍,將小家夥的頭貼近大甕的內面,嘴可伸進湯裡。
大快朵頤,小家夥愉快地享受,偷空掙脫,自己掉湯裡了。
“水獺?”素夫人又猜。
小家夥暢遊烏雞湯裡,歡快地汲吮。
時間不長,大甕見底,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
兩隻整雞靜靜地躺甕底,一枝野山參松松軟軟。
小家夥,仍閉著眼睛伸出牙簽般的小舌頭,舔食雞肉。
如刀刮過,舌頭過處,雞肉消失,速度越來越快。
空空如也,什麽雞頭、雞骨頭,全消失了。
愜意的打著飽嗝,小家夥開始仰頭,迅速貼上甕壁,往上爬。
下地,上床,小家夥爬到牧羊身上,親呢地舔舐牧羊的皮膚。
素夫人關心則亂,眼不眨地盯住小家夥。
小家夥的尾巴短而粗。
像鼠,不是鼠,小鼠的尾巴很長,不是貓,貓也不是短尾。
也非犬齒類,像狐、狼、狽,無一不是長尾。
熊?源陸的獸類,唯有熊是短尾,錯了,還有兔子。
“嚶嚶嚶...”又鬧了,小家夥沒吃飽?
素夫人失神的時間,小家夥快速爬走,貼著門縫轉了幾轉。
令人瞠目的一幕,貼著地面延展,小家夥像極了一張皮,嘗試、再調整,直到溜出密室,閉著眼,四下嗅嗅,認準一隻木桶爬去。
牧雲、牧傷如標槍挺立,閉上眼睛,用耳朵警戒。
作為先生的合格弟子,知道眼睛“視”物的局限性。
十軍漢仿佛魂遊天外,沿著甬道布下層層防禦。
畢竟,憑牧羊之能,還需要素夫人出手相助,事情不容大意。
沿著蓋縫,溜進一隻裝駱駝奶的桶裡,任直覺,是它的最愛。
幾個呼吸,一張薄皮蠕動,又滲進一隻盛駱駝奶的桶裡。
半柱香的時間,百余隻桶空了,奶消失,而小家夥溜回密室。
打著飽嗝,小家夥慵懶地伸展四肢,素夫人掩嘴失語。
唯一的解釋,小家夥的消化功能太厲害,邊進食、邊消化了。
驀然,牧羊恍惚間“看”到了少年,臉色蒼白、面上稚嫩未褪的少年,呃,還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牧羊四下打量,少年揮之不去。
素夫人不語,眷屬獸的異能,需要主人細心揣摩。
牧羊回神,盯住肚皮上的小家夥,一雙小眼正盯著自己。
“豆眼”都誇張,小家夥才拇指大小,一雙眼睛不可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