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更始帝無為,而是無能為力。
康都之變,更始帝洞察時局,果斷否決了蔡相的“建議”,竟反其道行之,不但沒有攻擊康都,索性把江南“封”林肇渚。
林肇渚審時度事,憑借林家私軍、康都五營禁軍,一鼓蕩平作惡的仕紳世家、及為虎作倀的陶朱氏,繼而擺脫江南世家的掣肘。
康都、江南迅速恢復秩序,政局為之一清,為更始帝樹立了榜樣。
除了林氏嫡直,蝟集豫省的一百六十萬大軍,是效忠於更始帝的最大武裝集團,什麽主支、支系、分支,統統是不入流的小蝦米!
效仿林肇渚,更始帝廢、囚八王,斬刺頭郡王,把沒坐熱王座的煜氏叛逆貶為庶民,更將一乾狐朋狗黨世家掃地出門,鼎定天下。
籍兵製成為歷史,世家成了附庸,中央王朝空前強盛。
林肇渚?
更始帝佔了天時、大義,不必急於一時半刻。
返還被侵奪的田土、財產,賠償受到的損失,寄居義莊的流民越來越少,漸漸門可落雀,團頭不再勞心,安排義工每日值守即可。
義莊,是泛指,有一類義莊比較特殊。
半仙受秦相蠱惑,深陷朝政之爭,為上柱國林肇渚厭惡,借籍兵反彈之機,盡逐半仙,沒收半仙的田產、資財,道場捐為義莊。
半仙的道場,無不是古院、名勝,棄之可惜。
林肇渚不喜半仙,不會將道場返還,出錢“贖”回也不行。
煜乘鶴飛升,煜氏成為半仙勢力,更始帝初窺仙之道,半仙勢力如世家,有合作、偶有勾結,卻是競爭關系,甚至,是敵對!
有林肇渚“頂”著,無論蔡相勸說、大學士絮叨,始終不松口。
退而求其次!
蔡相聯合朝中大學士上表,懇將義莊出租開辟財源,更始帝準了。
學宮,是新設衙門,內閣下設學政使衙門,管理全國的讀書人。
府、郡、縣的學宮,管理境內的書苑、貢院、私塾,及功名人。
而義莊,劃歸相應的學宮管理,收入的五成上繳中央,兩成歸學宮,三成是義莊的公積,是維持義莊的運行及修繕、維護的費用。
康都是江南的繁華之地,又是曾經的帝都,半仙的道場不會少了。
跟著中央走,江南行轅任命梅子青為學政使,負責義莊事。
梅子青得任實職,肯定不敢怠慢,召集一乾翰林頻頻商議,按義莊的規模、地理位置,劃分了租賃的標準,半仙的道場幾是天價。
租期,最長的租期,不得超過一個月,且不能打包出租。
如意山莊牡丹苑,靜室裡氣氛壓抑,林飛足罵罵咧咧,氣忿不平:
“真黑,梅子青比司徒老賊還要狠十倍,怎麽不去搶?”
艾思跟隨牧羊後,進牧村潛修,又去如意賭坊靜悟,頗有收獲。
呃,是遇到了瓶頸,去了林島?興致缺缺!
更始帝堵不住悠悠眾口,被逼妥協,半仙的道場可“出租”!
艾思意動,央林飛足盯著,最好,是鍾山古院。
黃半仙是南國仙家的領袖,鍾山道場源遠流長,艾思想去一探。
鍾山古院,祭祀黃大仙的道場、黃半仙居住的古院、藏書閣是甲級遺跡,月租,是十萬枚金珠,而且,有人捷足先登,需要排隊。
林飛足“搶”的,是乙類院落,某女性主事人的居處,月租一萬!
艾思尷尬,一萬枚金珠不是小數,如意山莊日費浩大,不合適宜。
牧羊笑了笑,慕容悠悠帶著林飛足去密室,不能讓他掏腰包。
華燈初上,煙火氣蒸騰,街面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牧羊白衣素袍,不疾不徐,行走其間,並不扎眼。
艾思背著竹兜,牽著灰馬,跟在牧羊的後面,不時抱歉地吆喝:
“借光,借光!...”
鍾山古院距如意山莊才區區五十裡,騎馬?半個時辰準到。
然而,最後的十裡人煙稠密,竟整整走了一個時辰。
進了鍾山,牧羊不適,與繁華都市相比,鍾山不遑多讓。
除了一座座古樓、亭苑,其余的,都是公共區域,不拘閑人出入、逗留,甚至,可以擺攤設點,義工維持秩序,並提醒“文明”出行。
艾思指著古樓、亭苑的燈,低聲解釋道:
“掛上綠色的琉璃燈,表示此景對外開放,繳納門費可以遊玩;橙燈,已被客人預訂,暫不對外開放;而紅燈,是客人入住了!”
顯然做足了功課,艾思走的是捷徑,很快到了塵露閣。
義工摘下橙色燈籠,掛上喜慶的大紅燈籠,施施然離去。
搬了箱子,灰馬自由,悄然消失夜色裡。
灰一、灰二受過嚴格的訓練,體力、耐力俱佳,靈智極高。
馬無夜草不肥,不是騙人的鬼話,真有其事。
牧羊打量燈籠的燈蕊,眼神玩味,若有所思。
小瓷杯裡的燈油,不是黃褐色,而晶瑩的固體,艾思湊近:
“精煉魚油,一小杯可燃一個月!”
牧羊下意識追問:
“貴嗎?”
艾思詫異,仍如實回答:
“大魚的肚油,焙製骨粉的濾油,都是無用的邊角料,不值錢!”
牧羊笑了,凝固的油脂,是火油的絕佳原材。
花熊靠柱嗑瓜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牧羊撫摸柱子,再敲、又摳,臉色凝重,艾思笑道:
“柱子是花崗岩,牆是玄武岩,...”
艾思驚愕,再說不下去,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很詭譎的事。
玄武岩很硬,鐵錘、鏨子很難撼動,最多留下一道道白痕,像如意山莊的基底就是玄武岩,千百年來,沒有誰能改變其一絲一毫!
花崗岩更硬!
塵露閣,除了瓦是燒製的琉璃,牆是玄武岩,柱、梁是花崗岩。
鍾山古院規模龐大,氣勢恢弘,擁有閣、樓、亭、榭千百數,每一處的建築石材,無一不是玄武岩、花崗岩,它們是怎麽被剝離的?
仙法?
牧羊的後脊發涼,與仙相比,凡人是螻蟻?
又遲疑,牧羊百思不得其解,很不合理。
牧羊與半仙有過衝突,十軍漢將百余半仙一一撂倒,是真實事件。
艾思默默進了臥室,憑著記憶翻箱倒櫃,一本本破書被扔地上。
花熊爬上房梁,不解地望著艾思,牧羊一旁靜觀。
艾思有一個癖好,閑來無事的時候,最喜歡逛舊貨市場。
書越舊,書越破,艾思越有興趣。
當然,憑艾思的文學功底,及對材質的研究深度,誰也甭想騙人。
艾思卸職,仍拿著縣令的俸,而買舊書則遠遠不夠。
牧羊奉上十萬金珠作程儀,才令艾思不致窘迫。
找到了,是一本名叫《仙野拾遺》的破書。
長吐一口濁氣,艾思如釋重負,將書遞給牧羊。
萬物皆有靈,有靈有靈異,更有異能。
牧羊頭暈,耐著性子往下看。
異能,包括生靈的稟性,也有悟了天道、玄機,才擁有異能。
混沌化陰陽,衍五行,演繹大世界。
瞟了瞟花熊,是茫然的花熊,牧羊又低頭“咀嚼”!
土、金、水、木、火,是相生的良性循環,否則,是相衝、相激、相剋,而五行又演化出九宮八卦、六十四爻,次生風、霜、雷、電。
似曾相識,牧羊與先生相處日久,知曉仙道的基本常識。
此書是野趣,而可靠性極高。
是野趣,不是論文,書不厚,區區二十幾頁,很快瀏覽完畢。
稟性!有機會上升為天賦異能!
牧羊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海洋生物,大概率擁有水屬性、木屬性異稟,進而是天賦神通。
無論青石、玄武岩、花崗岩,其屬性是土,是土的形態之一。
野趣記載,土可凝石,石可化土,道行精深者,可土可石。
艾思惴惴,又翻箱倒櫃,將一張張手繪圖拚湊成大圖。
鍾山,是鍾山的地貎圖,十分神似。
“像什麽?”艾思也不確定,弱弱地提示。
鍾山,除了像一口大大的鍾,還能是什麽?
被打敗了,艾思的底氣更不足,又不願放棄:
“海龜、河龜、湖龜大同小異,像一口倒扣的鍋!”
燉過數不清的龜,牧羊沉思,好像,漏了什麽!
艾思鼓足勇氣,大聲道:
“公子,你說的是水裡龜,你見過生活陸地的龜?”
仿佛一道閃電掠過,牧羊的靈光一現,陸地不僅有龜,還有奇龜。
漠北的沙漠裡,常見一種奇龜,背甲高高隆起,四肢長而有力,能馱重物,行走如馬,性子溫良、耐雜食,俗名沙龜,數量極少。
受了暗示,牧羊打量鍾山的地貎,越瞧越像巨大的沙龜!
再延伸,沙龜是陸地生靈,擁有土屬性的天賦不是奇事。
牧羊閉眼,反覆回憶黃半仙飛升的情景。
顯了原身的黃半仙,不是沙龜是什麽?
類推之,黃大仙非人類,而是一隻得道的沙龜,飛升時留下遺蛻。
而巨大的遺蛻,就是康都城外的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