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驚鴻劍 第27章 桃花笑春風

很久以前，有個姓崔的公子應試不中，出城散心。正逢清明節，長安城外，偶然經過一片桃花林，林中有一戶人家，他正好去討水喝。

開門的是一位姑娘，我們不妨叫她桃花姑娘。崔公子風度翩翩，溫潤如玉，言辭優雅。桃花姑娘舉止端莊，雖然居於郊外林中卻有大家閨秀風范。

崔公子喝過茶，與桃花姑娘簡單聊了幾句，感覺自己坐了許久也該離開了。可是臨別之際，他卻想起自己功名未就，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吐露自己的愛慕之情。最後只有帶著不舍離開了。

筆者看這個故事的時候，看到這裡真想如公孫菲一般感歎一句:為何這世上總是充滿了無可奈何！

崔公子離開之後偶爾也會想起桃花姑娘，可是他更多的時間卻用在了讀書上。一年裡苦讀詩書準備再考，卻不知桃花林裡的人的思念也是一年。

一年之後，崔公子重來長安，再訪桃花林。這次他來了，而柴扉卻小扣，人不在。

他等了幾乎一整天，黃昏十分，在門上留下了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桃花姑娘歸來時見到此詩，想是以為崔公子在告訴她他再也不會來了。於是桃花姑娘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崔公子離去的幾日之中對桃花姑娘卻思念愈濃，再訪桃花林。

他這次去卻聽見哭聲，一個白發老漢在哭泣。他詢問原因，老漢卻問他是不是姓崔。崔公子只能說是，老漢卻道他害了他女兒。

老漢將桃花姑娘這一年中如何對崔公子思念，看到詩之後如何病倒說與崔公子聽。

崔公子聞言道願與桃花姑娘共生死。他看著病榻上的姑娘一邊搖晃，一邊大哭，桃花姑娘竟然悠悠轉醒。

就這樣，二人終於結為夫妻，相守一生。

……

紅玫瑰聽過這個故事，可是卻沒想到能親眼見證這個故事，成就眼前人。

人間四月芳菲盡，這裡桃花卻依舊。

這裡有桃花林，也有桃花姑娘，也有一書生公子。

他不姓崔，姓杜，杜嵐山。

紅玫瑰和羅紫蔓給王葬花服過鳳凰草之後，駕著一馬車，直奔武夷山。可是王葬花在車廂裡卻開始暈倒，發熱，胡言，冒汗。她們隻好停下來，就正好停在這桃花林。

林中一戶人家，柴扉輕鎖，羅紫蔓喚了兩聲就有一位姑娘來開門。

姑娘就叫桃花，她們說明原因，想讓王葬花進來休息。桃花同意了。

王葬花躺在床上，還是昏迷不醒，一直喊著:“青蓮，青蓮。”

羅紫蔓抱怨:“你看看他，是誰為了他下萬丈懸崖采的鳳凰草?他卻隻記得柳青蓮。”

紅玫瑰翻了個白眼，然後微笑。

紅玫瑰一臉不在乎的樣子，羅紫蔓卻急了。

紅玫瑰隻覺得好玩，這世間的感情竟然如此有趣！王葬花娶柳青蓮，公孫菲的反應也是如此。

紅玫瑰笑，道:“柳青蓮啊柳青蓮，你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麽孽啊！為何總有這麽多人討厭你呢?”

這時王葬花卻忽然喊道:“紅玫瑰！紅玫瑰！”

“青蓮，青蓮。玫瑰！青蓮！”

紅玫瑰先是一愣，問:“他怎麽了?”羅紫蔓摸了摸王葬花的額頭，道:“想必是鳳凰草的藥效開始發揮了，他應該已經恢復了部分記憶。”

紅玫瑰道:“還要多久才能好?”羅紫蔓道:“可能還得到明日，這幾個時辰裡他會五髒劇痛，生不如死。”

紅玫瑰嘴角微揚，又是一笑。

羅紫蔓道:“真搞不懂你。你到底是吃醋呢?還是得意呢?”

紅玫瑰道:“我為什麽要吃醋，為什麽要得意?”

羅紫蔓道:“那你笑什麽?”

紅玫瑰道:“我不笑難道應該哭嗎?放心吧，如果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你，我一定會為你哭的。”

羅紫蔓笑了，可是卻舉起手臂想要向紅玫瑰打去，卻又停住。

紅玫瑰道:“怎麽不打了?”

羅紫蔓道:“我舍不得打你。”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有人嗎?在下杜嵐山，偶然經過此處，想要討口水喝，不知方便否?”

桃花出門相迎，她打開門，道:“公子請進。”

杜嵐山看見桃花的時候，笑得更燦爛了。他盯著桃花看了許久，忘了進門。桃花隻好低下頭。杜嵐山這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有所不妥，隨即進了門，在院裡石桌上坐了下來。

桃花去沏茶。

屋裡的羅紫蔓看在眼裡，道:“要不要我去殺了他，我看他賊眉鼠眼的，不像個好東西。”

紅玫瑰淡然一笑，道:“不急，先看看吧。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殺人，這世上還能留下多少人?”

杜嵐山接過茶水，喝了，道:“好茶。”

桃花不言。

“在下姓杜，名嵐山。敢問姑娘姓名?”

桃花道:“我叫桃花。”

“你的家人呢?”

“我隨父親隱居於此，父親此刻不在。屋裡還有幾位客人。”

杜嵐山往屋裡頭望了望，就看見了紅玫瑰和羅紫蔓。紅玫瑰禮貌的給她揮了揮手。杜嵐山也揮了揮手，含笑點頭。

此時無聲勝有聲。

遙想崔公子當年也是這般情景，他一個陌生人來到人家中，已經是唐突了，只能有的沒的說上幾句，問問家常，問問附近的生活、景物。桃花姑娘含羞默默，一問一答。崔公子也不便多問，只能離去。

屋裡的羅紫蔓對紅玫瑰說:“我看啊，這書生八成是對桃花有意思。”

紅玫瑰道:“那你說桃花對這書生有無意思?”

羅紫蔓道:“不知道。”

而紅玫瑰卻笑了。

杜嵐山也如當年的崔公子一般，問了些家常，每次桃花都是默默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他再看了看裡面，三個人完全沒有一點留下他的意思。

他隻好說:“在下打擾了，這就告辭了。”

他起身，桃花把他送到門口。他回頭，看見一個黑色的東西飛了過來，直接砸到了他頭上。他意識到是從屋子裡飛出來的。

他問:“她們是你的客人?”

桃花道:“是。”

杜嵐山道:“好吧，既然是你的客人，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了。”

可是紅玫瑰卻衝出來了，道:“杜公子這就走了麽?”

杜嵐山道:“在下也該走了。”

桃花臉上卻出現淡淡的憂愁，似乎是怕以後再也見不著他了。

紅玫瑰道:“你給我過來，我和你說幾句話。”她粗暴的拽著杜嵐山走遠。

桃花心裡著急了，上前一步，手往前伸，可是卻又停住。羅紫蔓拍了拍桃花的肩膀，道:“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王葬花還在痛苦的呻吟。

他渾身濕透，在床上翻來覆去。整個人又收縮起來，仿佛痙攣。

羅紫蔓回到屋子裡，道:“你一定要忍住啊，唯有這樣鳳凰才能浴火重生。”

王葬花的痛苦實在是無法緩解。一直持續著呻吟。就連遠處的紅玫瑰和杜嵐山也聽到了。

紅玫瑰對杜嵐山道:“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題都戶南莊》這首詩吧?”

杜嵐山道:“在下知道。”

紅玫瑰道:“那你便不該走。”

杜嵐山一個恍惚，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我紅玫瑰只是希望天下有情人能終成眷屬。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你至少應該勇敢一點的。”紅玫瑰頭也不回的走回去。

紅玫瑰再也想不到她會做出這種事。她桀驁、她輕狂、她冰冷、她不可一世、她天下無敵、她不食人間煙火，這都是世人對她的評價，這些評價都是她滿意的。另外一些不滿意的評價有:狠毒、殘忍、女飛賊等。她不能改變世人對她的看法，她也無法改變，她也不想改變。

可是她卻變了，她忽然發覺她不僅對人狠毒至極，要是對人好起來也是好到極點。她會為王葬花不惜性命去采鳳凰草，她也會為了萍水相逢的人的小情小愛而出謀劃策。

她是紅玫瑰，這次卻做了紅娘。

杜嵐山回頭又進了院子，詢問了桃花的意願後，二人相擁在一起。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崔公子的這首詩，現在竟然指引了兩個人不要重蹈他們的覆轍，減去了痛苦的離別，讓人們直達幸福的終點。他要是能知道應該也是很高興的。

滿山的桃花似乎也在笑。

屋裡卻還是傳來痛苦的叫喊聲，撕心裂肺。不敢想象究竟有多痛苦。

羅紫蔓道:“你不心疼嗎?”

紅玫瑰道:“心疼什麽?”

羅紫蔓道:“心疼王葬花。”

紅玫瑰道:“不心疼。要心疼也是柳青蓮去心疼。”

“能看到他們幸福的在一起了，真好。”

羅紫蔓道:“你變了。”

紅玫瑰道:“我變了。”

羅紫蔓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紅玫瑰道:“我只是覺得這世上兩情相悅的人太少了，如果他們是的話，我不願讓他們錯過。”

羅紫蔓道:“可惜公孫菲不在。”

紅玫瑰道:“她在又怎麽樣呢?”

羅紫蔓道:“真應該讓她看一看你是怎麽戰勝人生中的無可奈何的！”

紅玫瑰笑了，羅紫蔓也笑了。

原來成全別人是這麽開心的一件事。

紅玫瑰很高興，羅紫蔓也很高興。

杜嵐山很高興，桃花也很高興。

現在不高興的只有王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