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集 76 放火

錢借笑道:“實不相瞞，兄弟我來到這太平山莊說來有趣:想我外號第一飛賊，自認在偷盜方面沒有對手了;誰知近幾年來江湖上傳道有一位摸金大俠，名字叫做荀牧。不知二位兄長有沒有聽說過此人?”

賈左手道:“確有耳聞。聽說此人不僅身輕如燕，且具分金定穴之能，通曉五行八卦之理。在偷盜古墓這件事情上無人能出其右，然而他盜墓並非出於私欲，而是將古墓所得之物散給當地百姓。他給自己定下三條規矩:留存古墓主人姓名的古墓不盜，有後世人守護的古墓不盜，一百年之內的新墳不盜。因此江湖人稱‘俠盜’還有‘摸金大俠’……”

錢借點頭說道:“正是！想我錢借也是盜中聖手，當然想要與他比個高低。就在兩個多月前，我探得荀牧老兄身在賀州找尋古墓，於是我便尾隨而去。就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墓穴入口，又將墓道中的機關破解之後;我便趁他在東南方位點蠟燭的功夫，將石棺中的所有物品席卷而空。最後說了一句‘承讓’，便施展‘走為上策’的絕頂輕功逃之夭夭了……我想他當時一定臉都氣綠了吧?竟然一路追我到此地……”說罷哈哈大笑。

史雙刀賈左手二人也是大笑不止，史雙刀道:“錢老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簡直是捷足先登撿現成啊……你可太壞了！”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賈左手也笑道:“錢老弟不只是壞，還有點缺德。”

錢借笑道:“想來真是痛快！老弟的故事講完了，兩位兄長說說你們的故事吧！”

賈左手道:“史大哥來得早，你請先說。”

史雙刀道:“想我來到太平山莊，已經快十年了……我本是江南蘇州人氏，當年在街邊擺攤販賣水果。一日，當地一個惡霸帶著幾個小弟，縱馬在大街上橫衝直闖。他們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大聲呼喝讓開，行人見了紛紛躲讓;我當時來不及收拾閃避，他們竟呼嘯而過撞翻了我的小攤，各種水果滾落一地。那惡霸叫做柳大龍，平日慣行搶劫敲詐鬥毆傷人，無惡不作。他的一個小弟由於所騎之馬受到了驚嚇，慘叫一聲摔落於馬下。那人起身凶神惡煞地衝過來，拽住我的衣領便要動手;我自然是不甘欺凌，明明是他們撞翻了我的水果攤，我沒有追究也就罷了，他們竟然還反咬一口！於是我便大力一推，將他小弟推倒在地。那柳大龍見狀大怒，一面斥責小弟無用，一面舉刀就要砍我。我當時見他們人多勢眾，心裡有些害怕，便一邊閃躲一邊後退。誰知他一刀砍在了一棵大樹上，當時他滿身酒氣，所以一時拔不出刀來。我見狀立即搶步衝到，一把從樹上拽出砍刀握在手中！我當時內心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大腦完全是一片空白，但是轉念一想:我再不反抗今日恐怕就要死在這裡了……於是我雙眼充滿憤怒，雙手握刀向著柳大龍一頓狂砍:接連砍了他七刀，其中一刀劃破他的腹部，他的腸子都流出來了。看到他痛苦嚎叫的慘狀，我這才清醒過來，嚇得將砍刀扔在地上。誰知他倒在地上呼叫眾小弟為他報仇，我見他們五人揮刀向我奔來，又急忙撿起了砍刀;接著又是哢哢數十刀，將他們盡數砍翻在地。他們五人死的死傷的傷，那柳大龍卻是當場一命嗚呼。而我自己也身中七八刀，所幸皆不致命，因此撿下一命……後來我怕柳大龍的結義兄弟報復，便來到了太平山莊。幸得莊主收留，改名為史雙刀，還傳授我雙刀刀法。我平素隻用一把刀，除非危難之際才會雙刀在手！光陰似箭，一晃十年過去……”

後來木易先生聽聞此事，乃作詩《引刀一快歌》曰:

惡龍變僵蟲，只在一瞬間。

丟刀送人頭，人情大於天。

同為凡間人，何故躲旁邊?

世人皆稱讚，奪刃即翻盤！

錢借拍手稱讚說道:“史大哥果然大俠風范，想你為蘇州人民除去一害，實在大快人心！”

賈左手也讚道:“小弟佩服之至！”

錢借笑道:“賈大哥到你了。”

賈左手緩緩說道:“我的故事沒有史兄那般精彩，卻是另有一番風采。當年我年少成名，以右手快劍聞名於世。一日，我攜愛妻同遊杭州西湖。湖邊一群不知死活的潑皮無賴，見我身旁的妻子貌美公然言語調笑;我豈能容忍，於是縱起一個飛腿，將他們盡數踢入湖中。後來我們轉至孤山遊玩，在下山的時候;誰知那群惡棍又叫來了數人，還請來一個狗賊為他們出氣。他們將我二人擋在山道上，就在我和那個狗賊動手的時候，那群潑皮竟然將我妻子抓住！我雖然有些分神，卻也絲毫不懼;相反，那個狗賊漸落下風，他見鬥我不過，情急之中竟將我愛妻拉過來擋在身前！我一時收劍不住，竟一劍刺死了愛妻……我心下怒火燃燒，於是大開殺戒，他們所有人全都被我殺死。可是我的愛妻再也回不來了，將她安葬之後，我便來到這裡。從此不再右手使劍，改名為賈左手。這裡是個好地方，幾年時間過去，我已差不多把那些痛苦忘卻了……”

錢借忙道:“賈大哥，對不住！小弟害你又重提往事了……”

賈左手擺手道:“無妨！其實把這些心事講給朋友聽，講完心裡反而舒暢！”

史雙刀點頭道:“正是！”

錢借問道:“關於莊主的故事你們知道嗎?”

史雙刀回答道:“莊主包太平年輕時以賭成名，人稱‘賭神’。他去各大賭坊，其實是為了勸別人戒賭的……他逢賭必贏，全憑靈感;贏來的錢他又分給輸了的人，並且告誡他們:不許再來賭錢！否則，只要有他在場，他們必輸無疑！他這個法子確實有效，廣州城內各大賭坊賭錢的人越來越少;有些賭坊甚至關門大吉，所有賭坊老板全都對他懷恨在心！後來，他便匯集了一批諸如賭徒、乞丐、浪子、無業遊民、無家可歸之人、曾經犯罪之人，建造了此間太平山莊。在他這裡，無論之前做過什麽，只要踏進大門，他便護你周全。任何追殺之人必須止步門外，否則必死無疑！‘擅闖者必死’五個字便是警告……”

三人聊得正歡，忽然聽得外面一片奔跑喊叫之聲。出門看時，只見山莊眾人都在四散奔逃。史雙刀攔住一人問道:“怎麽回事?”那人慌張答道:“聽說都督府派了三五千人來圍剿我們太平山莊，莊主讓我們在莊子後面集合準備乘船離開……”說完他便趕緊跑了。三人聞言大驚，急忙奔向門口。

太平山莊門口已被三千軍士圍住。莊主包太平手握陌刀，立於門口青銅大鼎之側。統領馬飛揚厲聲道:“包莊主，我奉熊都督之命，前來捉拿都督府總管賀奎。此人狗膽包天，竟與都督愛妾有染。我勸你及早交人，否則定將太平山莊夷為平地，到時候那種慘狀可就不好看了！”

莊主包太平冷笑道:“包某建造太平山莊之時便已立下規矩:只要進我山莊大門之人，我都會護他的周全。你雖大軍壓境，我也不能破了規矩。山莊裡面的人此刻已全部撤離，現在只剩包某在此一夫當關了！”

史雙刀賈左手錢借三人正好趕到，齊道:“包莊主，我們三人願意留下來與你並肩作戰！”

包太平點頭道:“好兄弟！”

“還有我！”一個聲音突然傳來，聲到人到。正是“摸金大俠”荀牧。荀牧接著說道:“包莊主，我雖然未進莊內，但是莊主的做事風格我很欣賞。因此毛遂自薦，請纓出戰！”

包太平看著他，然後輕輕點頭。

馬飛揚大怒道:“好言相勸不聽，那就休怪我無情了！左右副將，隨我踏平太平山莊！”於是所有軍士一擁而上，有如潮水一般襲來！

五人起初還能輕松應對，後來逐漸體力不支。雖是敵方已經死傷數百，但是他們畢竟數千人馬，五人身上也有多處傷痕。

正在危急時刻，哼哈二將趕到。他們兩人懷中各抱數壇美酒，身在半空已將壇子全部砸向敵軍;二人將要落地的時候，各以手中長劍相交碰撞，發出的火星瞬間引燃酒液，敵軍頓時身處火海之中！只見他們渾身是火，有的四處狂奔，有的躺地翻滾，更有無數慘叫之聲……

白哈哈急道:“快走！”七人立即撤進山莊。待到他們趕到海邊，山莊諸人早已撤離。岸邊躺著一具屍體，正是賀奎！原來眾人聽說賀奎惹怒了熊都督，因此招致大軍壓境;害得他們被迫撤離，於是一刀將他砍了泄憤。白哈哈看著賀奎的屍體說道:“包莊主，你救下此人害得太平山莊被毀，值得嗎?”

包太平回望身後熊熊燃燒著的太平山莊，毅然說道:“但行道義，何問前程?這個太平山莊雖然燒毀了，我們再去建一個便是！”

白哈哈點頭笑道:“好一個但行道義何問前程！眼下便有一個現成的去處，跟我來！”

錢借忽然說道:“我有一事相求:煩勞六位兄長辛苦一趟，隨我一同前去嶽州辦了此事。”其余六人知道他說的是把從荀牧嘴邊上搶走的古墓寶物，分給他家鄉嶽州受洪災的鄉親們。眾人也都點頭表示讚成。荀牧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前去賑災……”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一艘小船，載著他們七人，一路向北而去。

七人在嶽州登岸的時候，早有五名太平山莊的莊客在岸上等待。五人之中有四人從前是軍旅出身:李萼人稱“神弩手”，一百五十步內弩射例無虛發;李擇人稱“神箭手”，六十步內所射箭矢百發百中;袁謙一身烈骨，烽燧堡一役身披十余創，血戰到底未曾倒下;馮虔英勇無畏，當年青石堡一戰，七進七出於敵陣之中，直如走馬觀花……還有一人叫做金山，為人仗義，落魄必助，揮金如土。只因殺手謀財害命，是以躲入太平山莊。他們五人離開山莊之後，又覺無路可去，因此情願追隨莊主。包太平逐一介紹之後，哼哈二將點頭讚許。

正在此時，一位青衣女子走來:劍眉倒立，天然風骨。女子問道:“兩位可是哼哈二將?”白哈哈道:“正是！”女子說道:“晚輩林修竹，見過二位前輩！”赤哼哼道:“何事?”只見林修竹從腰間解下一條九節鞭來:此鞭由九節鐵棒經鐵環串連而成，鞭頭連的是一截尖刺。隨便亮了三鞭，眾人連忙退後。林修竹道:“此鞭曾一鞭擊殺九名嶽州惡霸，這九個狗賊哄抬物價，趁機撈取洪災的不義之財……”赤哼哼冷笑道:“殺得好！”白哈哈微笑道:“待到賑災了結，大家同去江夏！”

眾人一起點頭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