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山澗在黃田雙峰之間,深數丈非常陡。澗水清澈怡人,由山體滲出的泉水匯集而成,山澗一路向下,來到平地成為小溪,最終流入雙擁湖。它不僅滋潤了和尚,也是牛家村人的重要水源。
不知道在多少年前,沿著先人們在山壁間開鑿了一道階梯,和尚就是沿著階梯,到山澗中取水,每次兩桶。
和尚在很小的時候就在這裡出家,小到他已經忘記那時他有多大。以前還有他的師傅。但到現在,他的師傅已經去世了十多年,從此他一個人住在廟裡。
除了每天敲鍾念佛,打掃院裡的落葉,就是到山澗裡取水。偶爾也上山采藥,當然在廟旁邊有一小塊田,種有青菜和豆類。
和尚清心寡欲,一小點糧食就能滿足他的日常消耗能量,他的糧食大多是化緣得來的,沒有錯,和尚也下山。到附近的村莊給人看病和化緣,有時候也會到縣城裡去。有一任的縣令信仰佛法,和尚在民間口碑也不錯,曾經和縣令討論佛法。因此在縣裡也得到一些尊重,也有一些信眾。
和尚下山經常是在每個月的十五,在山下呆的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是一天有時候是兩天,但絕對不會超過三天,他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縣城,再遠了一是走不動,另外就是消耗太大不劃算。
有一次他來到縣城化緣,那時候應該是秋收過後,這時候化緣往往收獲會比較好。他自己總結出來一條規律或者說經驗,他也認為這就是佛法,那就是:化緣要從遠的地方開始,這樣回到廟裡才有足夠多的糧食。如果在縣城裡能夠得到足夠多的善緣,那麽回來的路上就不需要再化了。
那天他來到縣城,打算前往一位善良信眾的家,經過一條小巷,聽到巷子裡傳來了呼救的聲音。他走了進去,看到有兩個小孩正在被幾個大人欺負。大人滿臉怒容,用腳死死的踢著兩個小孩的肚子,還有一更肥胖一點的大人,蹲在一道矮牆上哈哈大笑。
和尚走向前雙手合十說:“施主,要禮貌,請不要打人,有什麽矛盾是聊天化解不了的呢?”
打人者顯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幾個人圍過去揍他,和尚也沒有反抗,就站在原地,閉著眼睛默念佛法讓他們打,一直到他們打累和尚才說:你們可以歇息了嗎?你幾個人顯然是被和尚感動了。嚇得連忙道歉跑開。
和尚完好無損的雙手合十說:佛度有緣人,願你們安好。最後轉身離開。
在和尚看來這是很普通的事,出家人慈悲為懷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也是結善的一種方式,但對那兩個小孩來說,這就是光輝的形象,這就是救星。他們倆跟著和尚還幫著化緣和拿東西,就這樣一直跟著他上了山。
在山上的小廟旁邊,兩個小孩搭了草棚住了下來,他們每天都會到山澗下面抬水喝,除了給自己喝也把和尚的水缸灌滿,同時也給菜地澆水,多了兩個人寺廟,顯得熱鬧了許多,雖然他們與和尚很少交流,對廟裡的法相也有敬畏。但和尚能感覺得到年輕人眼裡渴望。
有一天和尚問他們:你們來自己做什麽?
其中有一個回答:我們想向您學本事!
和尚問:學什麽本事?學完之後呢?
大點的孩子說:學完之後就沒有人敢欺負我們了。
和尚沒有回話,依舊每天敲鍾念佛,偶爾也會在院子裡面鍛煉身體,比劃著某些動作和身法。兩個小孩就這麽看著,學著和尚的動作。
南方的冬天雖然不是非常冷,但到冬天衣著單薄一樣會凍死人,所以只要到了冬天
和尚便允許他們進到廟裡,但是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每天必須念一段經文,念完一段經文住一個晚上。
就這樣他們在廟裡住了幾年,除了偶爾陪著和尚下山化緣,其他的時間都是住在寺廟旁邊的草棚裡,挑水種菜、學習經文、鍛煉身體,幾年後原本瘦弱的小孩成長成為健壯的青年,他們身體矯健精力旺盛,可以在山澗的峭壁上輕松的奔跑,一個人就能輕松的挑完幾天要用的水。
盡管和尚從來沒有承認, 但附近村民都把這兩個年輕人當成是和尚的徒弟。
和尚從小出家,小時候跟著師傅,除了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能與他如此的親近,他自己覺得師傅教導和養活了他,他這樣對待兩個年輕人,也算是薪火相傳。在佛法裡這也是善。學佛不就是為了這個嗎?況且他能教的也幾乎是毫無保留。無論是佛法還是其它的什麽!
有一天和尚叫來兩個年輕人問他們:你們有什麽願望嗎?年輕人茫然地搖搖頭。
和尚又問:除了這裡,你們想去什麽地方嗎?年輕人似乎若有所思。
和尚說:如果有,那麽你們就可以下山了。年輕人眼框泛紅。誰也不敢支聲。從小流浪的他們本來就沒有安全感,好不容易在這裡得到了一些心靈上的慰籍,盡管和尚從來不承認他們是自己的徒弟,但在他們的心裡,早就認為自己是和尚的弟子!
那晚的山廟顯然格外的冷清。他們這些年來隻念佛法,雖然不懂裡面的含義,但念得多了,有些佛理還是懂的。如果耳根尚未清淨心中還有掛念,這裡是佛門聖地就不宜久留。他們已經久留了將近十年,離開是必然的。
是的,他們心中有事,有一些事是根的問題,佛講究無根,但人不是!無根的前提是必須先有根。和尚也清楚,他與他們不同,他的無根是知道自己而後忘記,但年輕人不是。他們的無根是真的無根。樹無根會死,人無根就無法成完人,非完人何以成佛。
兩天后
年輕人在山門前磕了幾個響頭
撐著一跟木棒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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