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隨即勾勾嘴角,自己不過是個半路出家的外來戶,是宗元派派駐到神農宗的外人,又有什麽理由感到失落呢?
沒想到祝成微微偏頭,看向了吳雙:“至於吳雙姑娘,以後可以在神農宗當個客座長老。當然,你若願意改名,正牌長老也是沒有問題的。”
吳雙一愣,素雅的臉上止不住露出笑意:“名字叫了四十多年了,已經習慣了,改不了了。客座長老已經很好了!”
祝成點頭一笑,轉身朝山頂走去。
靈芝將長劍收起,又拎起了繳獲來的長棍,揮舞了兩下,居然越用越順手。
冷不丁看到在一旁畏畏縮縮的江濱白,一棍子抽在他屁股上:“這一棍是因為你擅闖神農宗山門...之前沒打著,現在補上。”
江濱白欲哭無淚,誰能想到還帶多退少補的?
“師姐,他怎麽處理?”靈芝問道。
茯神思忖片刻,說道:“帶回山上去,祖師把他留下,應該還有用處...讓恐心魔看著他。”
恐心魔現在已經是神農宗人力資源體系中,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任勞任怨,毫不抱怨地包攬了所有的髒活累活,堪稱勞模標兵。
“恐...恐心魔?”江濱白一聽要讓一頭傳說中的妖魔來看管自己,頓時嚇得肝膽具裂。
靈芝見狀,臉上露出陰惻惻的笑意:“別擔心!我們這的恐心魔,和外面的不一樣!它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桀桀桀!”
江濱白渾身顫抖,但在靈芝的棍棒教育下,只能跟隨眾人一起回到了山頂。
回到山頂,靈芝把江濱白領到恐心魔面前:“這小子接下來交給你看管,別殺了他,也別讓他跑了,其他隨便。”
她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眼神黯淡無光的恐心魔,不禁露出一絲同情,略作思忖,說道:“若是有什麽粗活重活,也可以交給他乾。你們可以兩班倒。”
靈芝清楚地看到,恐心魔黯淡的雙眼緩緩亮起,露出了興奮的紅光,竟是前所未有的耀眼奪目!
“總之,交給你了,千萬別給弄死了。”靈芝已經不敢多看,唯恐聯想到江濱白的悲慘生活,轉身離去。
隻留下江濱白無助而驚恐地望向恐心魔,見這樣貌恐怖的妖魔緩緩逼近,忍不住抱住自己,淒慘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你不要過來啊!”
大殿之中,祝成聽到外面的慘叫,也沒在意。
一轉頭,看到了茯神正在給大殿中央的眾多牌位上香,突然想起了什麽:“誒,茯神,現在有沒有給死者過頭七的習俗?”
正在上香的茯神動作一頓,呆立片刻,緩緩回頭,臉上露出哭喪的表情:“祖...祖師,我...我給忘了!”
祝成吧嗒吧嗒嘴,茯神雖說靠譜,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他心中默算了時間,知道頭七的時間確實已經過了好幾天。
“沒事,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你不用在意!況且這段時間為了重建災後的神農宗,你耗費了太多心力,他們是不會怪你的。”祝成安慰她說。
但見她臉上的惶恐不見消散,便又說道:“不用怕,就算他們不滿意,又能怎麽樣?本祖師在這呢!他們還敢翻天不成?明天給他們補一個頭七的儀式就行了。”末了,又補充了一句:“他們肯定沒意見。”
得了初代祖師的“聖旨”,茯神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她立刻開始跑前跑後,準備明天需要用的東西。
紙錢、靈幡、火盆、孝帶、孝帽,沒有現成的就改製,當她準備去扎紙人紙馬的時候,祝成終於看不下去了。
“可以了可以了!茯神,他們都是修真者,身體素質好,不用騎馬。再說了,人多勢眾一起上的路,不用紙人陪伴。這些真的已經可以了!”
茯神這才停下動作,但仍覺得會有紕漏,前前後後地檢查著。
祝成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歎息一聲,這丫頭總是習慣把東西往自己身上抗。
這次忘了頭七的時間,更是心懷愧疚,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於是盡可能地想要彌補過來,起碼不要出現什麽紕漏。
但拋開事實不談,難道宗元派就一點問題沒有嗎?明明沈是非可以提前動手,神農宗不就有了反應時間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祝成在心中默默告罪:蔡博道友,你我二人一見如故,剛才都是我胡思亂想,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更別在今天晚上回來找我!
第二天,天還沒亮,茯神便把靈芝和五小隻全部叫醒。
把孝帶、孝帽往他們身上穿,又帶著他們來到神農宗眾人的牌位前磕頭。
吳雙自是不需要參與的,但她還是在一旁默默地準備好火盆和紙錢,等他們來燒。
祝成身為初代祖師,只有牌位上的人磕他的份,沒有他去磕牌位的份。於是尋來一塊鐵坨子,用真氣捏成了嗩呐,也不管調門對不對,只是灌注真氣,用力地吹了起來。
蒼涼的嗩呐聲響徹整個神農宗, 像是在和離開的人揮手作別。
茯神每喊一個名字,便帶領著師弟師妹磕三個頭。
磕到最後,五小隻已經癱坐在地上,靈芝也磕得頭昏腦漲,嘴裡嘟囔著神農宗的人原來這麽多,之前倒是從來沒注意過。
只有茯神一如既往地起身,叩首,動作標準,沒有一點變形。
到最後,她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深色的淤青,終於在某一次叩首中破裂,流出鮮血。
吳雙忍不住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膀。
她回頭看去,便見祝成朝她輕輕搖頭。
磕完了頭,靈芝便把紙錢投進點燃的火盆。
靈芝和五小隻也紛紛上前,薄一把厚一把的往火盆裡扔紙錢。
沉默不語中,一滴水漬突然落下,打濕了茯神手中的黃色紙錢。
茯神仍不說話,只是幾張幾張的,往火盆裡送。
終於在某一刻,淚水珠簾一般落了下來。
靈芝伸手去抹茯神的眼淚,自己卻也紅了眼眶,終於忍耐不住,抱著茯神無聲痛哭起來。
五小隻被這氣氛感染,也都扁著嘴,大聲哭著,撲進茯神的懷裡。
一時間,大殿中滿是哭泣的聲音。
祝成平靜地看著,沒有上前安慰。
祭祀,是對死者的哀悼,但也是生者意念的凝聚。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殿中央的眾多牌位。
或許,我並不是神農宗的初代祖師,但既然茯神這孩子已經開口,那我以後便是了。
在一片哭泣聲中,神農宗繼往開來,迎來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