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窈,她那夜亲热的人,正是尘镜。
这令他不止一次想到下界时的记忆,一生见不得光的身份,禁忌的伦理关系……
他一直劝自己,那只是因为在下界,他只是一个有着正常七情六欲的凡人而已。
可若是回到上界,他仍让自己陷入这种不堪的相争之中,那与那些凡人有何区别?
他不能令自己陷于人界时那等自辱的地步。
可是……
九徵却只觉自己的识海好似有另一个自己,那个被压抑在识海深处,只属于下界的自己,在不断地挣扎着,质问他:这样压抑,你可甘心?
九徵忍不住闷咳一声,脸色微白。
这几日的画面再次浮现:
每日清晨醒来,时窈总是将自己闭于宫殿之中,再没有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笑眯眯地对他说“喜欢”的事情发生;
白日也不再有仙鹤衔来紫檀木盒,送来她做的,卖相并不好看的点心,以及每日留的一纸信条;
夜晚回上清宫,也只一片漆黑与死寂,再无人亮起星火静静等待。
唯有正殿中在火红仙力中幽幽盛放的花枝,提醒着他,时窈就在他所居住的正殿旁边的宫殿之中,她只是,不再露面而已。
识海又在翻涌了,那些记忆又在蠢蠢欲动。
九徵熟练地压制,却明显察觉到,这一次比往日要吃力许多,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将其全数封存在识海深处。
也是在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上清宫的结界,如有石子投入水面,轻轻动了动。
有人擅闯。
而能如此顺利进入上清宫之人……
九徵的脸色骤紧。
*
时窈这几日不舍昼夜地修炼,身心尽是疲倦。
好不容易将肺腑的神力炼化,她明显感觉自己的仙力精进了许多,难得闲适下来,索性在院中云雾笼罩的怪石上倚靠着,懒懒地休息。
不知躺了多久,她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道湖蓝身影穿过金色结界,正欲朝宫殿走去,却在看见院中的身影时停下脚步,良久缓步走了过来。
尘镜定定望着正闭眸休息的女子,眼神不觉温柔。
恰逢有微风拂过,吹动女子的乌发散落到红唇旁,尘镜又一次想起了那一晚的画面。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将那几缕发丝拂至一旁,安静地、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的眉眼。
心再一次不受控地跳动起来。
许是感受到脸颊上的轻柔触感,时窈蹙了蹙眉,睫毛动了动,睁开眼。
尘镜的呼吸似也随之停滞,牵起一抹笑:“窈窈。”
时窈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嗓音犹待着初初醒来的低哑:“尘镜友人?”
尘镜的笑意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僵住,从未觉得“友人”二字竟如此刺耳。
许久,他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外面风大雾寒,怎的睡在这里?”
时窈翻身坐起来,笑笑:“屋内憋闷,出来透透气,”说着,顺势问,“尘镜友人来找少神尊?那恐怕来早了……”
“我来找你。”尘镜打断了她。
时窈不解。
尘镜停顿几息,方才艰涩道:“是关于那夜之事,你我……”说到后来,他平淡了一生的心湖骤起波澜,面颊仿佛也泛起红,良久下定决心,正要说出“对她负责”一话。
时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打断了他:“原来是此事啊。”
“尘镜友人不必介怀,你不说我都忘了呢。”
尘镜一滞:“……忘了?”
“是啊,”时窈颔首,继而善解人意地笑道,“尘镜友人那晚只是担忧我燥火伤身,才会舍身相救,即便有亲密举止,也不过是出于友人的照顾与关切,放心,我都知道的。”
说着,她不忘拍一拍尘镜的手臂,眯眼一笑:“说起来,我还应当多谢尘镜友人的关心呢。”
尘镜脸上的红晕早已散去,甚至带着些许苍白,许久方道:“出于友人,照顾关切?”
那晚的一切,在她眼中,只是对友人的照顾与关切而已吗?
相拥,亲吻,甚至……亲密接触。
“难道不是吗?”时窈满眼无辜,“尘镜友人亲口说的,将我当成友人般看待。”
“自那之后,我便始终将你当成最好的友人看待,万分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呢,尘镜友人难道不珍惜吗?”
尘镜的唇动了动,想要否认,可那些话,却的的确确出自他之口,他否认不得。
“可那夜……”他竭力想要用那晚的行为,佐证二人超脱友人的干系。
“所以,不要让那些污浊的男欢女爱,玷污我们之间的友谊,好吗?”时窈弯起唇角,双眸圆睁着,面色无害地问道,随即想到什么,不忘补充,“往后你与岚衣仙子若传来好事,可不要忘了给我这个友人一份喜帖啊!”
尘镜的唇动了动,只觉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酸痛,痛得他原本挺拔的腰身都有些佝偻:“我与岚衣,并非你想的那般……”
“嗯?”时窈困惑。
“我与岚衣,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只是我下界历劫时的恩人。”
时窈忍不住轻笑:“也就是说,尘镜友人是为了恩人,利用接近我二十年?”
尘镜陡然沉默,喉咙一阵涩意:“对不起,窈窈。”
时窈宽宏大量道:“放心,毕竟如今你是我的友人,有尘镜神君这样身份的友人在,我在狐族都能横着走,怎么忍心责备呢。”
尘镜听着她口中一个个“友人”,心口越发酸涩:“若不只是友人……”
他的话到底没能说完,上清宫外的结界骤然翻涌,一道金光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飞来,眨眼之间已经降落在二人身前不远处。
尘镜的眼眸不由暗淡下来,许久苦涩一笑:“九徵兄今日回来得早了些。”
“嗯。”九徵的声音极淡,“司星殿并无要事。”
尘镜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他忍不住恍惚想到,如果当初在她出关后自己并未说出“友人”那番话,没有带她见九徵,如今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她认识了九徵。
“尘镜兄来上清宫,可有要事?”九徵平静地走上前。
尘镜自恍惚中回神,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如同被堵住,只剩下一阵酸痛。
他的心动,好似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尘镜恍恍惚惚地离开了。
顷刻之间,仙雾缥缈的庭院只剩下时窈与九徵二人。
时窈看着这几日没有碰面的男子,只觉他的脸色比以往白了些,瘦削了些,反倒是衬的那股清冷绮艳的绝色感越发直白了当。
时窈回过神,不轻不重地轻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