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很好,照在地面恍如白昼。
不知从何处跑出来几个粉雕玉砌的小孩,大抵是哪家大臣的子女,正跑跑跳跳地打闹着,一派欢声笑语。
时窈的目光不觉落在那些小孩身上,心境似也被他们感染,唇微微翘起一抹浅浅的笑。
身后一阵匆忙而慌乱的脚步响起,却又紧接着戛然而止。
萧黎原本惊惶的神情,在看见前方月色下女子的身影时松了一口气,方才转头没有看见她时,他以为她消失不见了。
而下瞬,在看见她唇角那细微的笑,他又不禁停下了脚步,不想打破此刻的美好。
可是,当时窈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一抹笑还是收敛了起来。
萧黎紧抿着唇走到她的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那群吵闹的孩童上,良久轻声道:“你喜欢孩子?”
时窈的身躯凝滞了下,没有应声。
萧黎转头看向她,也许月色太过温柔,她的眉眼也柔和下来,他突然觉得,有一个孩子也不错,一个像她的孩子……
“你若喜欢,也许往后……”
萧黎的话没有说完,时窈便打断了他:“王爷忘了,您吩咐过,留在您身边的暗卫,不能有弱点。”
“所以凡女子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服下绝子汤。”
萧黎整个人停滞住了,手剧烈颤抖了下。
他看着月色下形容平淡的女子,眼眶倏地红了,在有什么流出前,他抬手,用力地、紧密地抱住了她。
【系统:萧黎好感度:95.】
不远处。
一道清雅的身影立在漆黑的角落,消瘦的面颊比月光还要苍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穿着无比般配的衣裳、亲昵相拥的二人,掩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突起。
第45章梨花酥,催情蛊。
并未等赏月宴结束,萧黎便牵着时窈出了宫。
上元节的夜晚没有宵禁,年轻的男女在繁闹的街市上嬉笑打闹。
时窈坐在马车内,隔着半开的轿帘朝外面看着,不夜的都城被花灯装点,红灯笼映照着亭台楼阁,璀璨瑰丽。
直到窗外途径一处河灯摊子,时窈的神情顿了下,似想到什么,收回视线。
始终注视着她的萧黎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清一盏盏河灯时也是一怔。
他想起那写在河灯上的心愿,停顿片刻,唤停马车走下车去,再回来,手中拿着两盏河灯,将其中一盏递到时窈面前:“今晚月色很好,你可有心愿?”
时窈的睫毛颤了颤,只是看着河灯,并未接过:“王爷可会实现我的心愿?”
萧黎因她的回应眉眼微亮:“只要你说。”
时窈终于抬头:“我的心愿,王爷能放我离去,安稳度……”
“时窈!”萧黎近乎仓惶地打断她。
时窈抿紧了唇。
萧黎却只觉胸口一股涩痛搅得他坐立难安,她以前写的分明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今想要的却只有离开他的身边。
“时窈,你亲口说的,拜月节晚上月色最好时,在河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便会实现,”萧黎迫切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晚你写了什么?”
时窈的眸光动了下。
“时窈,你写了什么?”萧黎追问着,眼中残存着希望的光,“我们如今完全可以实现它,不是吗?”
时窈沉默了很久,目光仿佛也恍惚起来,许久她嘲讽地扯出一抹笑:“可是拜月节那晚,王爷爽约了啊。”
萧黎的脸色骤然苍白。
时窈继续道:“王爷为了见苏姑娘,第二日丑时才归来。”
“所以那晚写下的心愿,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实现。”
注定不会实现。
这六字恍如魔咒一般,在萧黎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胸口似乎也紧巴巴地皱成了一团,酸涩的痛。
恰逢马车停下,王府到了。
时窈看着仍一动不动的萧黎,垂下眼帘,俯身下了马车,安安静静地朝里走去。
却没等走几步,便听见身后一声惊呼:“王爷!”
下刻,时窈只觉自己的腰身一紧,整个人已被一只大手掳上了马背上,两只手臂将她禁锢在身后人的怀中,厚重的斗篷将她紧紧地包裹住,马蹄疾驰着,朝城东而去。
一路上,官道漆黑,鲜少见到光亮,直到夜色深沉,时窈窝在斗篷里,被马匹颠簸的一阵倦意,到了后半夜竟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来。
朦胧之中,她只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下了马,一阵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后,她被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时窈再醒过来,天色早已大亮。
头顶是熟悉的简陋房梁,一旁生了锈的火炉正烧着炭火,幽幽散着温热,偶尔柴木裂开,发出“啪”的一声响。
床榻前窗子上,一串草编的蝈蝈正悬在那里,微微晃动着。
时窈看着那一串蝈蝈,最下面坠着一枚崭新的,像是要将那二十余日续上一般。
时窈不由嗤笑,徐徐起榻,而后便听见院外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停顿片刻,转身朝外走去。
枯草丛生的小院,萧黎正穿着霞色的锦袍,拿着不知何处借来的镰刀,一下下割着杂草。
不知他干了多久,如今只剩下角落的一点枯迹,唯有……她曾开辟出的那片小花园中,唯一的一朵山茶花正悄然盛放着。
时窈怔怔地走上前,目光扫过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最终站定在那朵小花前。
“开花了,”萧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侧,“时窈,这是你曾种下的那些。”
时窈蹲下身,虚空轻抚着那几片稚嫩的花瓣,直到脸颊上一根手指轻轻碰除了下她的脸颊:“别哭。”萧黎低声道。
时窈猛地反应过来,站起身后退两步:“王爷为何带我来此处?”
萧黎看着她退开的距离,神情凝固了下,很快扯起一抹笑:“你不是想要过安稳的日子?”
时窈目光微滞,唇动了动,却没等开口,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时娘子,萧郎君,没想到你夫妻二人又回来了,如何?家里人可曾接受你们?”
时窈偏头看去,很快认出来人,是邻家的李大娘。
“家中人已接受我夫妻二人,”萧黎语气罕见的柔和,“只是窈窈想念兰溪村的日子,我夫妻二人便想来此处看看。”
“那敢情好,”李大娘笑呵呵道,“这私奔到底见不得光,如今家里人接受了便好,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嗯。”萧黎笑着颔首,转身拿起镰刀递给李大娘。
李大娘接过,没有停留便离开了。
时窈的目光落到萧黎的手上,许是被枯草割伤,他原本完好如玉的手指,多了许多细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