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你一直貫徹的這個策略,可能並不適合如今的形勢。”陳谷勞面色凝重地接過了話題。
“我想離開的方知幽和范姑娘,遇到這些事,也不會再沉默地等待吧。”重忍此話一出,使得原本便虛弱的師居幽不禁踉蹌。
這一刻,師居幽似乎有些亂了方寸。
他用力地抬起頭,讓夏日的陽光灑在臉上,然後深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更多的事情,想更多的可能。
然後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方知幽的笑容。
“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師居幽在內心問。
此時此刻的方知幽,微笑著側過臉,問一旁的范姑娘:“你會怎麽做?”
范姑娘輕笑一聲道:“那一日我們在長街上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知天下人,我們與師居幽再無瓜葛。即便如此,竟還有人不知死活地想尋我們的麻煩。那麽我自然要拿這幫人殺雞儆猴,有來無回。”
方知幽二人猜到此一路南去定會遇到不少刺殺,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刺殺來得如此之快。
昨日夜裡,他們坐著馬車來到最近的小鎮上住宿,沒曾想一夜醒來,竟是被人團團包圍。
方知幽看了看另一個房間出來的車夫,淡淡道:“看來你的主子並不想我們這一路太平,不知你主子是想試探范姑娘的實力,還是想看看這一路究竟有哪些愚蠢的勢力。”
方知幽能夠猜到這個車夫定是會將自己的行程以他自己的方式稟報回去,只是恐怕這個車夫自己也沒能想到,他的主人會將這獨一份的行蹤告知天下。
車夫有些尷尬與無奈地攤了攤手道:“我去牽馬車。”
“那天你們在長街上的所作所為,我一眼便看穿真假。”包圍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帶頭之人,得意笑道,“那分明就是演戲,只是你們幾人演技都是拙劣無比。所以,我敢肯定師居幽喜歡的是你,盡管你已經毀了容貌。所以,只要能將你抓住帶回去,那麽一定能取師居幽的性命。”
方知幽點了點頭道:“你的眼力著實不錯,其實我眼力也可以,若是我沒看錯,你們包圍我們的人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有些實力的不過是站在東西南北的四個粗狂大漢。所以,我勸你在范姑娘動手之前,將這群烏合之眾遣散了,保全他們的性命。否則,白死。”
帶頭之人獰笑道:“你眼力也確實不錯,但恐怕並沒有意識到這四人的真正修為。”
隨著他的手一揮,四個粗狂大漢便一閃而逝,再出現時竟是只有一人身影,一柄闊劍自二人頭頂砸了下來。
闊劍帶起的靈力將二人周圍的木窗木門盡數震碎,這一擊,起碼五層樓實力。
范姑娘哼了一聲,手掌微抬,一道靈力抵在闊劍之下,將力大勢沉的一擊輕輕托住。隨即她一跺腳,一聲咆哮自地面深處緩緩傳來。
當咆哮聲落入在場每個人耳朵裡時,整個地面開始碎裂,整個客棧左右搖晃,搖搖欲墜。
烏合之眾紛紛發出慘叫,有人因為那一聲咆哮,嚇得肝膽俱裂;有人定力好些,卻被破碎的地面攪得血肉模糊;有人更是被碎裂的客棧砸得一命嗚呼。
帶頭之人冷哼一聲道:“你們還在等什麽?”
范姑娘皺了皺眉,抬起了另一隻纖纖玉手,緩緩向著左側抓去。
隨著她手掌從衣袖中寸寸露出,她纖細白嫩的皮膚上長出一片片鱗片。
鱗片陳舊,古老,滿是歲月的沉澱。
當她輕輕一抓的時候,手掌變作了鬼怪的爪子,一道虛空中剛剛閃現出來的身影,被她捏住了脖子,然後一命嗚呼。
這震撼的一幕,讓剩下的兩人不敢現身。
頭頂上被一隻手抵住的粗狂男子也是驚恐萬分。
只是無論他如何想要撤身,卻為時已晚。
那隻纖纖玉手同樣化作了鬼抓,然後刺進了他的心臟,輕輕捏碎。
范姑娘的臉上沒有先前的慵懶優雅,而是冷漠無情。
她的一舉一動也不再溫柔,反而整個身體開始布滿蒼老的鱗片。
她此時此刻的樣子,完全化作了魔鬼模樣。
頭頂墜落的石塊木頭砸在她的身上,盡數粉碎,對她毫無影響。
但她目光環視,與其對視之人皆嘶聲力竭呐喊,且不顧疼痛地拿刀劍雙拳刺殺自己。
這一刻,她目光所及的人群,但凡未有死去者,皆在自殘。
“你究竟是誰,是人是鬼,這都是什麽恐怖手段?”帶頭之人再不停留,也不管烏合之眾的死活,施展修為,拚命地往外飛盾而去。
“你們跑得了?”惡魔般的聲音自范姑娘魔鬼化的身體內響起,隨即她的鬼化再次變化,整個人縮小一圈,雙腿一蹬,便快若閃電地彈射出去,其速度身法,比之八層樓的高手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五個呼吸,她鬼化後的長尾便卷著三具屍體回到原地。
當客棧盡數崩塌,當車夫牽馬回來,此地再無烏合之眾。
“剛才施展了兩員鬼將?”方知幽皺起眉頭,問恢復原貌的范姑娘。
范姑娘捋了捋隨風飄揚的長發,風情一笑:“你真聰明,剛剛我施展了恐懼鬼將與殺戮鬼將,這不是為了殺雞儆猴嘛,自然要做得誇張一些。”
方知幽低下頭,有些難受地道:“鬼將確實很強,但我想師居幽一定跟你說過使用鬼將的弊端。你完全沒必要為了我,如此大費周章,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
范姑娘牽起她的手,笑著道:“我哪裡會有危機,我才是別人的危機。”她抬起頭,透過滿是塵埃的空間,望向天空,好似那裡有什麽回憶的畫面,“我這一生注定是要保護他的,保護你與保護他,並無區別。”
“謝謝。”方知幽看著這個優雅的女子,認真道謝。
車夫有些戰戰兢兢地道:“兩位,上車吧。”
“你不怕我?”范姑娘一邊上車,一邊調侃車夫。
車夫咽了咽口水,聲音顫抖地道:“我估計天下間不怕姑娘你的,屈指可數吧。”
不等范姑娘回話,他便一鞭子抽打,駕馬而去。
一路上,車廂內,不斷穿出銀鈴般的笑聲。
“先前那一戰你有什麽看法?”范姑娘在車廂內忽然輕聲一問,笑聲便戛然而止。
方知幽眉頭一皺,不明白這話什麽意思,當下投去詢問的眼神。
范姑娘掀開車簾,望著外面飛速後退的風景,有山有水,甚是美麗。
臉上淡然地道:“恐懼鬼將目光所及之人皆會陷入恐懼,殘害自身。而方才我的目光明明確確與逃跑的那三人對視過,但他們並沒有陷入恐懼。而他們在我殺戮鬼將面前,不堪一擊,實力的確不過五層樓,帶頭之人倒是有六層樓。”
“你能確保七層樓之下的人無法逃避恐懼鬼將的目光?”方知幽反問。
范姑娘右手撐著下巴,點了點頭,在她眼裡,七層樓以下與普通人並無區別。
“那只有一種可能,這三人的命早已經不是自己的命。”方知幽歎息一口氣道,“在客棧那裡,沒有感知到第三者?”
范姑娘搖了搖頭:“能夠暗中控制三具行屍走肉,宛若正常人一般行事,又不被化為鬼將的我所察覺,要麽此人有特殊手段遮掩了一切,要麽便是實力遠超於我。”
方知幽斬釘截鐵地道:“那一定是有特殊手段了。 不過這手段挺高明,只是實力有些弱小。”
范姑娘微微一笑,似乎很享受方知幽話裡的意思。
緊接著便又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
車夫全身一哆嗦,聽著那悅耳的笑聲,卻宛若魔鬼的低語,令他不寒而栗,連忙又是狠狠一鞭,疼得烈馬嘶鳴不斷。
被摧毀的客棧附近,此刻圍滿了小鎮上的居民。
大部分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大早上發生的這場戰鬥,其中也有不少人只是冷靜地看著殘垣斷壁,回想著這裡發生的一幕幕,然後快速離去。
一道道劍光自小鎮各處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這便是修行門派獨有的飛劍傳書。
恐怕要不了一兩日,整個天下,便會被范姑娘的實力震驚。
而這也是范姑娘大費周章做這一切的目的。
其中一個老太,拄著拐杖,佝僂身體,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只是她看向廢墟的雙眼,卻格外明亮。
若是細看,那滿是褶皺的嘴角,竟然有一側微微上揚。
她喃喃自語:“不過如此。”
說完之後,她便慢慢地轉身,拐杖在地面輕輕地敲著,人群自覺地為讓這個老年人讓開一條道路。
廢墟之中,緩緩爬出來五隻漆黑如墨,又宛若牙齒搬大小的甲蟲,在無人發覺的情況之下,在拐杖的敲擊聲中,跟上了老太,爬進了她的身軀。
感覺到甲蟲回了身體,老太艱難地站直了身體,向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張望,嘴角的笑容更甚,仿佛對著甲蟲在洋洋得意道:“傳說中的鬼將,不過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