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凌雲停下腳步,握著葉霜的手,柔聲道:“不會的。大哥為人寬厚,至於師姐……師姐他雖然有時說話行事不大顧及旁人感受,其實她也是個挺好的人。你待我這樣好,她瞧見了,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不喜歡你。”
葉霜道:“要是他們當真不喜歡我呢?你怎麽辦?”
展凌雲笑道:“那也不打緊,我加倍的喜歡你,加倍的待你好,也就扯了個直。”
葉霜噗嗤一笑,道:“愛喜歡不喜歡,好希罕麽。”
葉冰笑道:“霜兒這話可說的不對。你將來成家作婦,總須好好孝敬尊親長輩。說話行事,可不能由著性子胡來,叫師兄好生為難。”
葉霜拉著展凌雲的手,嘻嘻笑道:“好,好,好。將來我認打認罵,決不叫凌雲哥哥難做人,總行了罷。姐姐這樣賢惠,將來不知便宜了誰家的少年英雄。”
葉冰急道:“怎麽把話說我頭上來了,看我不打你。”
三人在竹林裡疾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展凌雲忽然停下腳步,凝神片刻,道:“奇怪,大晚上的,怎麽有人在此荒野之地聚會唱歌?”
雙姝凝神聽了一會兒,並無所得,知道即便有人,也不在近處,只不過展凌雲內功深厚,耳目靈便,故能及遠。
展凌雲又聽了一陣,笑道:“他們唱的是‘蓮花落’,必是丐幫弟子在此聚會,咱們快去瞧瞧。”
三人循聲覓去,果然瞧見遠處有一堆篝火。
十數人圍在火堆旁,一人一句接口高歌,正是丐幫中人常唱的“蓮花落”曲調。
展凌雲來到近前,那夥人正好一曲唱罷,端起大碗,吆喝起來。
有一人道:“他媽的,受了惡婆娘幾日鳥氣,當真好沒來由。”
又一人道:“誰說不是。仗著是個幫主夫人,呼喝幫中兄弟,猶如奴仆一般。鐵腳大哥這幾年出生入死,數立奇功,是何等的慷慨豪俠?哼哼,在她眼中,仍不過是個供差遣、聽使喚的下人,去他奶奶個熊!”
展凌雲聽到這裡,知道那些人口中的“惡婆娘”正是自家師姐沈茹,自覺不便上前相見,隻好伏下身來,細聽端詳。
另一人道:“這位幫主夫人未免架子太大了些,呸。”
當先那人又道:“也怪咱們幫主不夠硬氣,連自家婆娘也管束不得。”
有人接口道:“咱們私下裡說幾句惡婆娘的臭話出一出氣也就是了,怎麽扯到幫主身上來啦?”
剛才那人道:“扯到幫主身上怎麽了?他當了幾年幫主,倒有大半時候在小蓬萊上逍遙自在。不是我說造次的話,咱們這個幫主當得可實在不怎麽高明。”
那人說出這話,眾人都不敢接口。
沉默許久,剛才那人又道:“怎麽都不說話了?幫主日前在朱仙鎮上,叫癆病鬼把綠玉棒奪了去,鬧得咱們丐幫個個灰頭土臉,人人面上無光,難道還不許人說兩句話?”
說到此節,不免人人唉聲歎氣,隻好多多勸酒,少說為妙。
展凌雲見他們只顧喝酒,不再說話,便欲悄悄退去,又聽一人道:“眾位兄弟,弄丟了綠玉棒,大夥兒可太也對不起祖師爺。咱們怎生想個法子,把棒子奪回來才是。”
一人笑道:“你馬尿喝多了?咱們有多大本事,能敵得過那夥妖人?我剛才說幫主當得不大對頭,不過是幾句牢騷話。比起咱們來,人家總歸是強的多了。他尚且敵不過那個癆病鬼,咱們有何能為?”
剛才那人道:“嘿嘿,我喝的是馬尿,你喝的是什麽?咱們不能力敵,難道不能智取?”
有一人道:“咱們丐幫平日行事,有時也仗人多勢眾,因此無往不利。可是那夥妖人,人數也著實不少。咱們這幾個人找上門去,人家不必使什麽妖法,單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咱們淹死啦!”
起頭那人道:“我說智取,便是從此而來。他們人多,本領便有高有低。咱們不難找準機會,做翻幾個本領低微的小妖,扮上他們的模樣, 悄悄的摸進去,再把綠玉棒悄悄的帶出來。”
有人激動的應和道:“此計雖險,倒也值得一試。大事不成,橫豎不過咱們幾條賤命丟在那裡。要是弄成了……嘿嘿,這綠玉棒自幫主失之,由咱們得之,看那惡婆娘將來還有什麽話說。”
又一人道:“咱們要是辦成了這件大事,將來惡婆娘還敢在咱們兄弟面前呼來喝去,我一口隔夜老痰啐她臉上。”
眾人說到這裡,仍有一二謹慎之人心有顧慮,言語間便不十分讚成,起頭那人喝道:“鐵腳大哥平日待你我如何?咱們便不能豁出命去,給鐵腳大哥爭一口氣?”
此言一出,眾人再也沒了顧忌。
喝乾幾大碗酒,一人一泡尿澆滅了火堆,悄沒聲息的往南奔去。
那夥乞丐影影綽綽,足有十二三人。在酒酣耳熱之際,仍能於屏息趕路中自行分作四撥,遠遠散開。一撥打頭,兩撥居中,另有一撥殿後,正是展烈夫婦所授的“四象運兵法”。
依此法行兵,行陣疏散而無缺漏,變化靈活而不繁瑣。
丐幫中人,大多是窮苦出身,並沒什麽學問。此行兵之法簡潔明瞭,人人都能學包會,用以訓練幫眾再好不過。倘若行進之中,哪一撥人陷入險境,余人便可從容應援,與尋常門派毫無章法、擁作一團的行徑自然是高下立判。
展凌雲見他們行陣嚴密,腳程甚快,大有兵法所言“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之意,知道他們均是丐幫中的精英人物。此番涉險,倘有不測,於丐幫可說是重大損失,心下不由擔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