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當中,眾人皆是披麻帶孝,整個袁府都在一片白綢衰禮之間,正中央則停放著袁湯的遺體,袁家的門生舊故更是跪在靈堂前不停哭泣,除此之外另有不少朝中要員。
袁逢回答道:“多謝天子寬慰。”此時孫璋代表天子,袁逢雖不喜宦官,不過也只能強忍不發,依照禮數還禮罷了。
“袁公之死實在是我大漢的損失,我等已經表奏天子,等大人丁憂過後,隨即就任執金吾的職權,執掌京師之軍,大人可千萬不要辜負天子和咱家幾人的一片心意啊!”
袁逢聞言,心中暗道:父親臨死之前,囑托我再三不讓我涉足朝廷黨派之爭,可現如今既是天子任命,況且又是京師重職,況且父親已死,我袁家自然大不如前,若是我當真能夠成為執金吾,我袁家也不至於落敗!
於是心中打定主意,違背自家父親臨死囑托,決定在丁憂之後便出任此職。
……
“父親!今天孫璋讓父親出任執金吾,怕是不懷好意想要拉攏我袁氏一族和士人對立,父親為何輕易答應?”
出此言的正是袁逢的長子袁基,在得知袁湯之死,袁基便立刻星夜不停趕回袁家。
“哎!為父有何嘗不知,只不過你祖父已亡,我若再不應下這執金吾一職位,只怕是我袁家再難複昔日之輝煌。”
一旁的袁紹義憤填膺地說道:“可惜了,天子被那些小人蠱惑。天下英才豪豪,卻沒有一人能夠將那些小人給誅殺!”
袁隗忙道:“噤聲!我袁家如今當要之事便是蟄伏,汝等兄弟即人切記謹慎言行,莫要忘記父親臨走言語,不陷入黨爭之亂。”
袁湯的葬禮又隆重舉行了幾日,落葬之時兩岸百姓夾道,甚至是連天子都派下人吊唁。
雖然袁家眾人陷入丁憂,不過這倒也給了袁家有了三年時間可以脫離朝廷紛爭,這段時間也正是袁氏能夠好好發展,特別是袁紹幾乎是在洛陽四處交友,博得了一個美名,當然袁術也是不妨多讓。
相比於袁家的幾兄弟,袁盎則是有些單調,每天除了去鄭玄所在之處聽講之外,其他時候基本上就待在自家小院裡頭,鑽研導引之術和祝由術。
袁盎在庭院裡頭,一面慢慢地把黃芝放在石臼當中磨成細粉,一面又不緊不慢地把黃芝粉倒在銅盆裡頭,底下架起火,混合著清酒不停熬煮,不時還會冒出泡泡,一股藥香逐漸彌漫起來。
趁著那清酒在銅盆當中蒸發之時迅速攪拌,將那粉末混合成一顆顆的藥丸形狀。
“這黃芝雖好,能夠增益精氣,只不過也太耗費錢財了,再這樣下去,我剩下那些錢財也就只能夠勉強支撐個一兩月,看來得要想辦法賺錢才行。”
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袁兄這裡倒是冷清,正好適合讀書!”
只見孔融緩緩走來,見到袁盎在那裡不停地搗鼓,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問:“兄竟然喜歡方術?”
在漢代,西漢初年推崇黃老道,方術自然也隨之盛行,雖然後面獨尊儒術,不過方士一學卻依舊未斷,漢武帝也曾有寵性的方士欒大等人,現如今,漢恆帝更是偏好浮屠黃老之學,所以說在士族當中方士煉丹之學更是十分盛行。
所以說孔融看見袁盎在煉丹也並沒有吃驚,而是覺得十分正常不過。
“只是喜好罷了,反正終日研學,也該尋一些興趣,陶冶陶冶情操。”
孔融好奇問道:“不知修煉的是何靈丹,給我一丸嘗嘗如何?”
“一顆一百錢!”
孔融聞言嘟囔嘴道:“虧你還是個大家子弟,怎麽這麽小家子氣,說出去都惹人笑話。”
袁盎則是無所謂,說道:“市不二價,我這丹藥來之不易,藥方更是天下奇方,我又不曾多要你,旁人若是拿錢來買,我還不賣他呢!”
孔融也是搖頭失笑,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也知道袁盎此人雖然有些時候不要面皮,與世家子弟四個字格格不入,行事又不遵章法,但是為人卻極其率真,而且博學多文,古靈精怪,就連李膺評價他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索性真就從懷中取出一百錢,遞過去說道:“我倒要嘗嘗,你那丸藥有何不同之處!”
袁盎雙眼一亮,急忙把錢收了起來,生怕孔融反悔一樣,這一百錢若是換算成原料,至少可以做兩枚,還有一枚的利潤就當做是人工費了。
“你可別光收錢,不給我東西啊!”
“放心放心,我這裡絕對童叟無欺。”
袁盎從盆中取出一顆黃芝藥,遞過去說道:“我這秘方可是從當世名醫華佗那裡獲得, 能夠祛病延年,增益氣力,正好適合你這書呆子吃,補補每天看書所損耗的神氣!”
孔融聞言微微一笑也不生氣,把那顆黃芝放入嘴中,立刻入口即化,有股子酸苦味道,不過之後就立馬回甘了。
“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孔融笑道:“才吃一顆,哪裡能夠嘗出其中的奧妙,再多給我幾丸!”
“你還要幾丸?我一身的身家也就只能供我一天吃兩丸,隻吃上一個月,你還想讓我做賠本的買賣,白送你一丸不成!”
接著袁盎又巴拉巴拉說做這丹藥如何如何不容易,材料如何如何貴。
孔融急忙說道:“別說了!再怎麽說也是士族,要讓別的人瞧見你這副是塊嘴臉,只怕第二日就要傳遍整個洛陽城,到時候連鄭玄先生都得將你逐出門不可!”
袁盎反問道:“名士風度能當飯吃不成?再者說我家情況你又不是不了解,除了一個祖父外,家裡頭連個勞力都沒,現如今吃喝睡都是還是在別人家咧!更何況,相比寒門子弟,我已經不知幸運多少了,又有什麽可埋怨的呢。”
孔融聽到袁盎這麽說,也只能無話可說,隨即又告訴袁盎道:“對了,過幾天西郊要舉行一個宴會,全是洛陽城中士族家的子弟,到時候你也會去的吧!”
袁盎手中的動作一停,隨即說道:“再說吧。”然而思緒卻漸漸飄遠,現如今已經是延熹七年,再過兩年之後,大名鼎鼎的第一次黨錮之亂就要起來了,到那時候整個漢帝國將真正進入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