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姬士鬱來到鋪面,身後是拿著冰糖葫蘆的扶木,正用粉嫩的舌頭舔食著。
扶木終於吃到了冰糖葫蘆,那層糖霜光是看著就口水直流,清澈的雙眸裡仿佛只能看到紅彤彤的果子。
“給他找一身衣服,再打點水來,替他梳個發。”姬士鬱從懷中拿出一柄玉佩,色澤光亮。
掌櫃接過那玉佩,精雕細刻的工藝讓他愛不釋手:“好好好,請稍等!”
扶木不理會掌櫃投來的目光,一口咬下酸酸的果子,皺起眉心想:這果子裡真酸,不如外層甜膩。
姬士鬱負手站在鋪外,看了看四周的鋪子,有意無意的尋找著。
看到一家名為‘奇遇閣’的鋪子,抬腳跨過門檻,拿起一支秀氣玉簪,取出碎銀遞給掌櫃。
又路過街邊的攤販,買了些麥芽糖,揣在懷中。
回到布匹鋪面時,佝僂著背的老者正在為扶木束發,扶木手中的冰糖葫蘆已經吃完,手裡還握著木簽。
他無趣的坐著,時不時皺起眉頭,那木簽在他手裡上上下下,姬士鬱看著手中的玉簪,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是個男子嗎?為何行為舉止,如此怪異?可他吃著冰糖葫蘆時,又與個孩童一般。
姬士鬱將玉簪遞給老者,便轉身走了出去。
老者冷眼接過,將那玉簪斜插在烏黑的發絲中。
扶木覺得脖頸清涼了許多,身上舒適乾淨的錦衣,讓他不停的撫摸著絲滑的面料,心中想:想不到,我也有一日能穿上錦衣。
他跳出了門檻,手拍著姬士鬱的肩膀,笑著露出幾顆白牙。
姬士鬱轉頭,看到乾淨熟悉的面孔,那雙眼睛天真澄澈,頭上的玉簪襯得他面色清雅,身著青色錦衣,竟然看出幾分脫俗感。
姬士鬱看到扶木右臉上有幾道青色紋路,淺淡的很,他仔細看了看,覺得有些熟悉。
自己的脖頸上,好像也是青色紋路,那是被蜘蛛咬過留下的痕跡。
姬士鬱從懷裡拿出包糖紙,撚起一塊,遞到扶木面前。
扶木滿臉疑惑,雙手捧起。
“走吧。”姬士鬱將糖放在扶木掌心,瀟灑轉過身,嘴角浮現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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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扶木正在騎馬。
姬士鬱腳下用力,輕盈的坐在馬背上,細白的手指勒著韁繩,俯瞰著馬下的扶木。
扶木不甘示弱,學著他的樣子,爬上了馬背,不敢起身。
姬士鬱雙腿一夾:“駕!”
扶木愣在馬背上,看著他揚塵而去,空氣中被掀起一陣塵灰,他吃了一嘴。
“你等等我!及時雨!”扶木手忙腳亂的學他握著韁繩,雙腿也用力夾了,可這馬就是原地不動,他看著背影越來越小的姬士鬱,整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姬士鬱沒聽到扶木說的話,可他知道,扶木肯定會讓自己等他。
他突然勒緊韁繩,馬兒停下腳步,這一刻,他真的想甩掉扶木。
從開始,姬士鬱就沒有想過要帶著扶木,能擺脫這幼稚少年的辦法,有千萬種,他只是不想發生爭執。
他腦海裡想起扶木在他意識混沌時說:我沒有記憶,也不知道我要做什麽,該做什麽,我就想去彌道界看看,修習幻術的人,是什麽樣的。
轉念又想,罷了,他畢竟真真切切的救過自己性命,便找到一棵大樹下,牽著黑馬等著扶木。
姬士鬱坐在樹下,拔起蔥綠的野草把玩著,馬兒此刻已經蜷腿打著瞌睡,天色漸漸暗下,日落了。
他坐不住了,將黑馬喚醒,往回跑去。
姬士鬱馳騁著黑馬,身體前傾,面色嚴肅,身後紅霞一片,渲染在他背影上。
等他回到分離地點時,依然不見扶木的蹤影。
心中想道:也許這是天意。
姬士鬱調轉馬頭,往後深深看了幾眼,便不再留戀,駕著馬飛速穿梭在夜幕中。
————
八月低,姬士鬱住進了天荒客棧,頭上的赤色抹額引得不少人的側目。
他剛進‘食客齋’,就聽到有人在談論。
“聽聞今年,元城的七皇子,也來彌道界了!”身穿天青色錦衣的少年毫不避諱的說。
媯二皺了皺眉,打了個眼色。
東方鶴翻了個白眼:“不就是個落魄皇子嗎?有什麽好避諱的?上萬個弟子到這地界,我不說,別人也說啊!”
百裡無涯搖了搖頭:“不是避諱,背後論人,非君子所為。”
上官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七皇子並不落魄,只是你們沒見過他,聽信傳言很正常。”
東方鶴這下有了助力:“就是!我要是真見到了,那也是不怵的!”
媯二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注意到身側的少年停留的有些久了,他不禁挪開視線看過去。
那少年好像提前預料,利落的轉身,離開了食客齋。
而與他擦肩而過的,是兩個穿著男裝的女子。
“少爺!聽說這家食客齋是百年老店,匯聚了各城名菜呢~”商嫿身穿綠色布衣,跟在晉長珂身後。
晉長珂束著發,下巴高抬,負手跨過門檻,端詳著四周的人,引入眼簾的,大多都身穿錦衣,充斥著華麗奢靡氣息。
“商嫿,我跟你說。”晉長珂找到位置坐下,湊近婢女小聲說道。
“這裡的人,應該都是去彌道界的。”晉長珂繼續打量著,咂舌擔憂的說。
“為什麽啊小姐?哦,少爺~”商嫿也貼近晉長珂,耳朵拉的老長。
“明日見分曉。”晉長珂往後一仰,結束對話。
“小二!點菜!”晉長珂大喊,引得不少人回頭。
“來咯~”忙的不可開交的店小二賠著笑臉跑過來, 空隙間還用肩上的布巾擦了擦汗。
“二位真是好眼光,點的菜都是頂好的!”店小二端來了茶水,正彎腰倒茶。
“二位客官,也是上彌道界的?”小二趁著收拾碗筷的間隙問道。
“嗯,去看看。”晉長珂低調的回答。
“也是,祝您吃好喝好啊!”小二抬了抬頭,感歎道。
“你們還挺熱情。”商嫿笑嘻嘻的回道。
小二沒有再回答,只是微笑著上菜。
東方鶴也被吸引了目光,看了過去,有些玩味兒的盯著:“欸!百裡烏鴉,你看那邊那兩人,以我的判斷,定然是兩個女子!”
“吃菜吧,就算是,也跟你沒有關系。”百裡無涯聽到這個稱呼已經習慣了,這大半個月來,聽的麻木了。
東方鶴嗤之以鼻,扭過頭便沒再關注。
“楊兄,你說,這彌道界搞這麽大陣仗,又是貼告示,又有官府支撐,到底意欲何為?”左臉有條細小刀疤的男人夾著菜說道。
“不知,不過,我倒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會什麽幻術。”男人搖著頭,喝下一大口酒。
“那若真有,你還真去啊?”刀疤男人端起小碗問道。
“你聽到那彌道界怎麽說的嗎?”
“長生?蒼生?”刀疤男人放下碗,盯著他說。
“長生?這一生老子都過不好,老子求什麽長生?蒼生?那又與我何乾?”男人坐直了身體,嘲笑道。
“我就說嘛!我楊兄怎會如此短視!哈哈!來,幹了!”刀疤男人端起碗,與之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