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麽結實的一雙拖鞋此時卻已經是遍體鱗傷了。幾條大的豁口已經幾近貫穿了。到現在它還能倔強的連在一起維持一個拖鞋的形狀,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若說這拖鞋唯一整齊的地方,大概是擺放的特別整齊了。
鞋上已經積了一些灰塵。一個滿臉青色胡茬的大漢正在盯著這雙破舊的拖鞋。臉上一條猙獰的傷疤,從左耳一直延伸到嘴角,不時抽動一下,仿佛會動的蜈蚣一樣。
“哎~”大漢突然歎息一聲,走到對面床前,拿起拖鞋吹了塵土,又放了回去。
“怎麽了老張,你這是想老牛了?”他上鋪一個瘦小的小夥子笑道。
“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著了。沒了這家夥我們難過多了,上次差點折在外面。”老張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自己的刀疤。這是他的習慣動作,一緊張就會去摸。此時怕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
“是呀,要是老牛在,我們肯定輕松多了。和他在一起,我們也不至於被那幫兔崽子包圍了。”那小夥子說道。
“以後還是小心點吧。多個心眼多條命呀。”老張說完又回到了自己床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了下去。
“老牛可真不夠意思,自己出任務竟然不帶我們。”上鋪的小夥說道。
“你可拉到吧。老牛那是為你好。就咱們倆這樣的去了就是個死。就是老牛能不能回來也是兩說呢。”老張沒好氣的說道。
“啊,這麽危險呢?”上鋪小夥忍不住從上面探出頭來問道。
“你知道老牛去了哪裡嗎?”老張問道。
“不是說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嗎?”小夥道。
“哦,這個你知道呀。”老張道。
“他走的時候說了一嘴,沒細說。但是野外求生這塊,對咱們算不得什麽危險吧。”小夥道。
“你當傭兵三年了吧。可曾聽說過“靈蛇”這個組織?”老張又摸了下刀疤。
“你是說那個專門做這個的“靈蛇”?”小夥說著做了抹脖子的動作。
“嗯,全世界最大的殺手組織。”老張道。
“老牛接了他們的任務?”小夥道。
“靈蛇一批頂級寶石在飛機上被劫,後來飛機爆炸,那批寶石就散落在那個小島上。”老張道。
“一批?多少呀。”小夥問道。
“據說有一萬顆,每顆價值不低於十萬美刀。”老張道。
“嘶!這麽多,怪不得老牛會去。我也想去。”小夥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但是眼睛卻是亮了起來。
“你去了就是送死。你知道靈蛇發布任務後去的都是些什麽人?”老張道。
“高手?像老牛這樣的?”小夥道。
“老牛在裡面恐怕算不上高手了。他自己都一點把握也沒有的。”老張道。
“老牛都練出暗勁了還算不上?”小夥道。
“據說世界上最頂級的八大殺手,海盜集團的十三海盜王者,各地幫會的頂級紅棍基本都到齊了。老牛在裡面能排個中上就不錯了。我們去了連炮灰都算不上,頂多算是個菜,還是豆芽菜。”老張道。
“這麽猛,那傭金肯定很高吧?”小夥道。
“這你可猜錯了,沒有傭金。”老張道。
“不可能,沒有傭金老牛能去。”小夥道。
“搶到的寶石都是自己的,還很有可能有十三個海盜王的寶藏,關鍵是能不能活著回來。老牛猜測這就是個局。那批寶石很可能就是“靈蛇”故意撒出去的。”老張道。
“故意撒出去,為什麽?數十億美刀的寶石,他們腦子有病吧!
”小夥實在想不明白。
“洗牌!這些人已經威脅到“靈蛇”的地位了。人家這是陽謀,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愁他們不去的。”老張道。
“我靠,這還陽謀,真夠陰險的。老牛知道是局還去,他瘋了嗎?”小夥道。
“他是不得不去的。都是錢鬧得。”老張說道這裡不禁歎了口氣。
“老牛掙得夠多的了。每年五十萬美刀總是有的吧。再說他又不花錢,要那麽多錢幹嘛。我就沒見過老牛這麽扣的人,這雙拖鞋比我年齡都大了吧。一雙新的也不過五塊錢的事,老牛愣是舍不得換。”小夥說道。說完還不忘朝那雙拖鞋努努嘴。
“別瞎說,老牛可不是扣,他身上有病,還得養活仨孩子。也不容易。”老張道。
“他~,有病?你扯淡吧老張,傭兵界赫赫有名的“野牛”,你說他有病。”小夥一臉的不信,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的。血液病,以前當偵察兵的時候接觸過核原料。複員後才發現,出來當傭兵就是為了掙錢治病,養孩子。”老張認真的說道。
“真的呀。他也沒結婚呀,一個單身狗那來的孩子呀?”小夥問道。
“不是他的,他戰友的。核原料那次任務有三個戰友沒回來。孩子他幫著養了起來,有空就寄錢回去。”老張道。
“我靠,自己連雙拖鞋都不舍得買,幫別人養孩子。這養孩子也花不了這麽多錢吧。”小夥道。
“你知道個屁,他又不想苦了孩子,還想讓孩子上個補習班,將來再上個好大學。好幾次為了給孩子寄錢,自己化療都是一托再拖。”老張沒好氣的說道。
“我靠,那他更不應該去了,萬一要是掛了,那孩子怎麽辦呀?”小夥道。
“哎~。”老張又歎了口氣。
“歎什麽氣呀。你可急死我了。”小夥道。
“不去不行了,他化療拖了又拖,病情加重了。醫生說命快保不住了。這次去了要是能活著回來,治病的錢也解決了孩子的錢也就解決了。只是。。哎~”老張又是一聲歎息。
小夥聽了老張的話,長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是沒有說出來,忍不住也歎了口氣。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雙破舊的拖鞋,也不由的想起那個人,只是對那個人的感覺已經有了一些變化。
太平洋的一處海島上。處處暗藏殺機。
幾個月的時間,海島上得傭兵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各方主力也各有損傷,剩下的基本都是羅漢級別的高手了。
一旦進了島,根本分不清敵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老牛全名叫做牛泗。其實原本還有個大名叫牛健,小時愛哭,家裡人到處貼滿夜哭郎也不管用。後來牛爸爸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個算命先生。先生說他是五行缺水並給改了名字叫牛泗。
改名字究竟管不管用不得而知,因為改名後還是會哭。感覺是少了些,但是人的感覺是做不得準的。
不過五行缺水這事,據牛泗自己估計,還是有點靠譜。舔乾淨石頭上滴下的水滴,牛泗心中暗罵,真他喵的缺水。
牛泗接連遭遇了兩次殺手和海島王者。從他們口中也確認了,這就是一次世界性的幫會大洗牌。
不只是寶石,每個殺手的人頭也都是一筆巨額財富。海盜集團的十三份寶藏也是。
這也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也是一個天大的局。當然只有活到最後的人才有機會享用。
這幾個月下來,牛泗睡的地方也從睡袋,變成樹乾或者硬石板。這主要是同來傭兵都犧牲,連個崗哨也沒有了。
好在牛泗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隨便什麽地方都能眯一會,也隻敢眯一會。
吃的也從壓縮餅乾,變成了白蟻。好在白蟻很多,雖然吃不飽,但是蛋白充足不至於餓死。
水裡倒是有魚,但是牛泗從來不碰。也不是因為魚有毒,而是有水的地方就是那些海盜王者和殺手狩獵的地方。牛泗隻喝石頭上滴下來的一點水,這樣既能維持生存也能減少排尿。
就是這樣堅持下來雖然受了點傷,好歹是活了下來。而且手裡當時已經拿到了兩份海盜藏寶圖,上百顆的寶石。
牛泗心裡滿足了。孩子們學費是有著落了,沒準連他們娶媳婦的錢也夠了。雖然老牛自己都沒有娶上媳婦呢。
就在老牛準備悄悄潛水離開的時候,遭遇三個海盜。一個王者兩個傭兵。之所以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牛泗憑著超強的體力輕松乾掉兩個,卻跟最後一個王者從陸地一直打到海裡。
這海盜王者之所以把牛泗引往海裡,自是仗著其無雙的水性,想在海裡取得優勢。然而憑著在軍隊多年修煉的硬氣功,牛泗的閉氣能力,並不比這些海盜王者差。
不過命運就是這麽神奇,就在最後一個海盜王者,也被拖死在水底得時候,牛泗那病症發作了。
老牛感覺身體一下虛弱了,仿佛力量被抽空了,眼前一片模糊。
他隱約間看見,海盜王者的那張臉,突然變得詭異的扭曲。對方的鼻子似乎突然變大了,變成了一個挺大的鷹鉤鼻,嘴角也似乎在笑。
只是此時牛泗頭暈的更厲害了。他看見自己鼻孔中滲出的血跡,就這這樣輕輕的漂到自己的眼前。力量和靈魂仿佛一點點剝離自己的身體。
那一刻,他好像看見了家裡的老院子,還有老院子裡的棗樹。那時候他心裡閃過一句魯迅先生的話,院子裡有兩顆樹一顆是棗樹另一顆也是棗樹。
小得時候,他一直以為魯迅家的棗樹,也必是和自己家一樣的。只是此時他知道自己怕是回不去了,這是想家了。然後就世界就慢慢的黑了下來。
風國,連雲山脈,無花城外。
無花城的黑龍幫,在這片山裡已經兜兜轉轉一個多月了。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牛泗就在這個隊伍裡。
只是牛泗不知道的是,此刻山裡,一個黑衣人正在小心翼翼的躲閃著搜索的隊伍。
這黑衣人此時也是非常鬱悶,他本是魔門弟子,被派到風國的送一個玉瓶。沒想到剛到無花城就被百丈門的修士盯上了,一通追殺被趕到了這深山老林裡。
要不是有修仙者在後面壓陣,就是黑龍幫這樣的凡人勢力他分分鍾都能滅掉幾個。此時卻是不得不小心躲藏,實在是憋屈的很。早就憋著勁要乾掉他們幾個好方便逃跑了。
牛泗自然不知道,他們此時正在遊走在鬼門關上。
牛泗看著自己瘦小身體,曾一度以為自己是魂穿了。不過身上的衣服,還是自己的作戰服。雖然只有上衣,也破爛不堪了。
上衣現在勉強當袍子用,褲子更是不見了。現在的褲子,是找這群人的頭目苗元要的。手上小時候烤紅薯時燙的疤也在。
最終牛泗確定自己是整個過來的,不過為什麽會變小就不得而知了。
他記得醒來時,已經是在這個世界了。他在河邊被一個老人抱在懷裡,老人一頭灰白的亂蓬蓬的頭髮,巨大的鷹鉤鼻,空洞的眼神,嘴裡喃喃的說著什麽。
牛泗睜開眼的一刻,老人空洞眼裡放出一道光芒,直射入牛泗眼裡。老人的眼神又恢復了空洞,然後老牛就聽明白了老人的嘟囔:我的兄弟,我的兄弟。
這是一種自己從沒見識過得語言。現在這種語言就是很明白的出現在自己的心裡,他甚至知道這種文字怎麽書寫。
牛泗認真學習過四種語言,除了母語外,還有德語英語和唇語,但是這絕不是一種自己已知的語言,此時確實莫名其妙的就懂了。
他確信這個老人的眼睛裡,傳出過什麽給自己。雖然後來他問過大家,大家都說沒有,是他自己眼花了。
後來他知道,大家都叫這個老人老瘋子。所有的人,老瘋子幾乎都抱過,而且被老瘋子叫過我的兄弟。大家確信牛泗不是老瘋子的兄弟,因為牛泗是剛被大家一起從河裡撈上來的。
這個世界也不是原來的世界了,牛泗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這裡人的穿著打扮,竟然和古人有幾分相似,都是穿著對襟的長袍。
這幫人是本地的一個叫做黑龍幫的幫會,據說在無花城有著不小的勢力。
不過牛泗看來就是一幫混混,即便有些勢力想必也不會太大。不管是不是很有勢力,牛泗還是和這幫人混到了一起。
這些日子以來,黑龍幫在山裡兜兜轉轉,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看移動的范圍越來越小可能是接近目標了。
首領苗元不讓問,問了也不說。隻說到時聽命行事。不過牛泗就是過來打醬油的,對此並沒有太過關心。他當然還不知道這是件要命的差事。
既來之,則安之,除了身體變小似乎也沒啥大礙。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會不會繼續惡化。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索性不去考慮了。
牛泗盤腿坐下繼續修煉自己的硬氣功,這門功夫陪了自己好些年了。從一開始被特種部隊選取就在軍中練習,據張指導說,這功法還有個牛逼的名字叫蚩尤歸藏。
不過現在嘛,都叫硬氣功。就是憑著這門功夫牛泗在傭兵界混出了偌大的名聲。修煉硬氣功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來到這裡也自然的修煉起來。
只是這裡修煉明顯不同,這世界似乎特別適不合修煉,一個月的修煉自己原本就有的一絲真氣,非但沒有絲毫的壯大,還開始慢慢萎縮起來。
以前也就是這一絲的真氣,讓牛泗成為了羅漢級別的高手。據張指導說這一絲真氣相當於進入了暗勁的層次,是超出了生理的極限的。這可讓牛泗有點著慌了。
想想當初修煉此硬氣功時,每天不停的敲打全身各處,先是用木板,接著是木棍,最後則是鋼管鐵棍,那酸爽簡直不足為外人道也。
心裡想著是不是到了此地,還得從頭煉起呀,要不要想找些板子打兩下試試呀。眼見這真氣萎縮的速度,打板子怕是有點來不及了。
牛泗這些天在營地,反覆琢磨著這事,一時間還沒想到在哪裡下手。所謂營地也不過是背風處的幾處篝火罷了,帳篷是沒有的,人們三兩一夥,或坐或臥在自帶的草席上。
看著不遠處營地的旗子,牛泗微微有點出神。一個有點舊的三角形旗子,上面繡著一條盤成一團的龍。另一面是三個大字黑龍幫。
旗子隨風飄揚,上面的盤龍竟然做工不錯,隨著風仿佛動起來了一樣。這面旗子牛泗看了快一個月了,原來也沒有怎麽注意它,但是今天不太一樣。
旗子上的盤龍,在牛泗的腦海裡盤旋不去。逐漸的動了起來,龍頭追著龍尾形成一個圓環,越轉越快。“龍”牛泗腦海中閃過一句話,見群龍無首吉。當時張指導說過,蚩尤歸藏源自易經不過不是周易,而是更古老的歸藏易。
龍代表了陽氣,也代表了真氣,真氣如龍。而乾卦元亨利貞,代表了事物的開始發展**結束。
按張指導的說法, 乾卦六爻,是從初九潛龍勿用到上九亢龍有悔,按說一卦只有六爻到這裡就結束了。但是乾坤兩卦不一樣,都在六爻後還有卦辭的。
這多出來的卦辭就是針對全卦的了,所以在上九亢龍有悔之後,還有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這是陽氣的結束,群龍無首是不為首,是結束是終結。從胸口檀中開始,到頭頂百會在經背部脊椎到達海底,然後返回丹田是一個大循環。真氣在丹田結束蓄積。
以前牛泗對這些也是這樣理解,所以按著指導的照做。不過此時牛泗感覺自己把握住點什麽。
不要以為牛泗當兵就讀書少,事實是他們經過極為嚴格的訓練,牛泗外語就很好,這也是能在國外做傭兵的基本功。各種雜七雜八的知識也要掌握,像爆破用到的化學數學等。
今天這句群龍無首,總感覺到哪裡不對。這句在上九卦辭之後,群龍是指乾卦裡面從一到六這六條陽線,接上句亢龍有悔的話,亢龍應該就是直的龍。
那麽龍而無首恐怕不是無首,而是無首也無尾吧,無首只是省略的說法,無首無尾的龍是什麽龍呢?那就盤起來的龍嘛。首尾相連,再動起來自然是無首無尾,如環之無端了。
看著那個旗子,牛泗心想這才對嘛,是龍你得盤著嘛。要不真氣首尾連到一起試試。這個大膽的想法,在牛泗的心裡冒了出來。這想法一經冒出來就再也按不下去。“要不要搏一把”牛泗心裡糾結著。
要知道,這真氣一旦出差錯輕則癱瘓,重則沒命。可牛泗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