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魂沒想到,多年前自己甩出的回旋鏢,會於現在命中自己,一時無言以對。
葉繁星見形勢不對,急忙插話緩和:
“我現在可是很強的,比雇主那個弱不禁風強多了,還有你們倆的保護,安全的很!”
徐洛魂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他緩緩開口,很是嚴肅:
“如今暴露,除了你們的敵人外,對於至高之上有著好奇和覬覦的中立勢力,還有眾多獨立高手,也會摻和進來,力圖弄清楚血影是否真的開辟了至高之上的新道路,比如查先生,和其廣泛的關系網,你們有信心對抗得了幾乎整座天都城的力量嗎?”
薛無心笑了,笑得很是譏諷:
“這樣的事情,上次乾的人,不就是血影徐洛魂你嗎?”
徐洛魂再次深吸口氣,非常勉強才壓下拔劍出手痛打對面一頓的衝動。
薛無心繼續開口:
“放心,你們家那位如今安坐如泰山,巋然不動,說明形勢還在掌控之中。而且查先生今天早上,已經啟程去了天都山,短時間內他不會對我們造成阻礙。”
徐洛魂表情控制失敗,臉部抽搐,一字一頓問道:
“你們在玩火!”
對於徐洛魂來說,過去人生中,有兩個不能觸碰的逆鱗,一個是洛天都,一個是顧雪緣。
薛無心還是那副無心無肺的腔調:
“放寬心,雇主是在半個月前,就把準備借助你的力量和影響力一事,告知給了洛前輩,順便請他在必要時刻,出面鎮壓天都城,他沒有回信拒絕。”
徐洛魂沉默了,在他看來,這是師傅準備再次借助固定劇情,磨礪自己這把劍。上一次這樣做,因為顧雪緣的原因,出了岔子,劍身雖在,劍魂已失,劍心破碎。
而今,借著孟玥北上一事,再來一次,是與慶雲接觸,還是上次青城山與玄虛一戰,讓師傅注意到了自己和繁星嗎?
或者,乾脆就是大小姐已經和師傅達成了一定默契,好心好意地賣了自己和繁星?
心思百轉千回,徐洛魂一時無言,深深看著西邊的天都山。
葉繁星接過話頭詢問:
“那也就是說,基本上高端戰力方面,會由洛前輩攔住。那我們的敵人具體有哪些,能說說嘛?”
薛無心兩手一攤,無所謂的口氣道:
“不知道,也許天都城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敵人。所以,吃飯就在府邸吃,上茅房時,大家都要注意。”
葉繁星瞠目結舌,舉城皆敵,買個包子怕下毒,蹲個坑,怕坑裡射出暗器,這還怎麽玩。
此時回過神來的徐洛魂,不再糾結因為意外帶來的各種負面消息,孟玥還沒有亂,就像一根定海神針,穩住了他的心緒,直接開口詢問:
“你們的計劃太過想當然,師傅未必會攔著所有,敵人也未必不會咬牙承擔所有風險,盡出高手,行雷霆一擊,在那艘船到來前,博取最大的政治優勢。所以,我想知道,你們的最後底牌,究竟是什麽?”
薛無心隱藏在半高絲綢禮帽下陰影下的嘴角,裂出了豁口,裡面白森森的牙齒和血色肉芽恐怖異常:
“查先生有件事其實並沒有說錯,昨晚你和我聯手,確實踏足了至高之上,看見了前人從未見過的風景。作為也許是初次接觸此風景的人,我收到的好處不小,想必你也是吧。”
“曾經至高中最為頂尖的你,現在是否已經和我一樣,將那扇已經塵封了五千年的大門,推開了少許呢?”
徐洛魂色變,聲音都開始變得恐怖:
“僅僅只是看到一點至高之上的道路,你就想用來對付當前的危局?太瘋狂了!”
“不瘋狂如何可以成功,不瘋狂,你又是如何變成血影的?”
薛無心的聲音也開始尖銳急促起來。
氣氛瞬間再次凝固,且殺意肆意彌漫。
葉繁星見勢不妙,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
“那個,我和雇主的身高差距怎麽解決?”
一句話,打破了現場的針鋒相對,且給了徐洛魂一記沉重打擊,忍不住想要開口阻止,卻被葉繁星看出來,再次出聲打斷:
“老徐,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怕我在這樣兵凶戰危的時候出現意外。但我不想逃避,我已經發誓要與慶雲決鬥,要和洛前輩堂堂正正面對面,相比這兩者,現在可能的殺局,應該只是小場面吧。”
葉繁星吸口氣,再緩緩吐出,語氣堅定:
“如果我連這樣的場面都不能面對,怎能指望後續面對他們?”
徐洛魂啞口無言,右手握緊了誓約,很是不甘!
葉繁星說服了徐洛魂,再次對著薛無心發問:
“身高問題怎麽解決?”
雇主是南方人,也就接近徐洛魂身高的程度,而目前葉繁星的個頭,才堪堪徐洛魂的胸口,兩者差距甚大,不死印法好是好,可強行拔高的話,消耗大,還容易穿幫。
薛無心沒有說話,只是從自己中山裝後面,亮出了兩個短小的增高神器:高蹺。
葉繁星堅定的表情繃不住了,一臉驚恐地指著這玩意,看著薛無心表達著自己的委屈和不滿:
“就這?”
徐洛魂再次揉了揉眉心劍痕,歎一口氣,拍了拍葉繁星的肩膀,柔聲安慰:
“試試吧,既然下定決心,就勇敢嘗試,說不定你會覺得很有趣呢?”
沒多久,三人走在大街上,來往匆匆的行人,視若無睹,仿佛三人並不存在一般,這就是徐洛魂不死印法幻術場的妙用之一。
突然,走在中間,往前超出一個肩頭距離的葉繁星一個踉蹌,左後方的徐洛魂疾步上前,右手搭在其肩上,幫著穩住身形,口中低聲問:
“還不習慣嗎?”
葉繁星臉上尷尬的神色一閃而過,倔強地嘟起嘴:
“快了,馬上就好了。”
薛無心在旁邊打了個哈欠兒,嘴巴無心諷刺:
“走到東直門這裡,就已經花去了不少時間,那些能看穿幻術場的高手,肯定以為雇主得了痔瘡,不良於行。”
葉繁星漲紅了臉,狠狠瞪著他,昨日到現在,剛剛建立的友誼小船,說翻就翻:
“你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薛無心聳聳肩,準備開口回擊,就被徐洛魂的話語打斷:
“無心,你昨日消耗大嗎?”
薛無心的表情鄭重起來,沉穩回答:
“還行,今天已經恢復六七成。有情況?”
徐洛魂搖搖頭:
“目前暫時沒有,我只是在想,既然有心人能夠窺探我的幻術場,你又如此特別,卓爾不群,腦袋會有多鐵的人,才會在你我兩位至少至高,最高可達登神的高手保護下,直接刺殺目標。”
葉繁星此時緩過勁來,小腦袋也是轉得飛快,畢竟這事關他自己的小命問題,由不得不上心:
“所以敵人可以采用的策略,不外乎三種,想辦法調開你和無心,或者采用面狀的大范圍覆蓋攻擊,最後就是超遠距離的這樣才能殺傷雇主,也就是現在的我。”
說到這裡,三人慢慢悠悠地踱步過了東直門。剛出城門,薛無心眼神看向某處,嘴上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想是一波一波接湧而至的混合來。”
話音剛落,異變陡生!
“哢嚓!”一聲,城牆上的磚石掉落,砸向了三人中間的葉繁星,或者說,是葉繁星變裝而成的雇主!
早有準備的徐洛魂,左手一探,抓住了葉繁星的左肩,運勁一吐,葉繁星就向前方飄護著飛去,剛好閃過從天而降的磚石。
但是徐洛魂並沒有放松下來,和右邊薛無心疾步上前,手中誓約違背常理出現在葉繁星身前,護在他要害位置,口中喝道:
“臥倒!”
葉繁星也機警異常,瞬間趴伏在地。
“砰”,“砰”,“砰”三聲槍響,一枚子彈穿透誓約的防護,擦著葉繁星倒臥的身形,帶走了幾縷發絲,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圓洞。而另外兩枚子彈,巨大衝擊力旋轉著讓誓約不停顫抖,但最終還是不甘地被攔截下來,動能耗盡,掉落在地。
“河對岸有遠程狙擊槍!”
趴伏在地的葉繁星,感受到頭上第一枚子彈劃過的空氣灼燒痕跡,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心有余悸的大喊出聲,提示旁邊兩位保鏢,然後連忙毫無臉面,手腳並用地往前爬去,前方是一堆木料堆成的小山,人趴下來,可以躲避河對岸的子彈。
這裡插一下東直門的描述,便於戰場環境的體現。
東直門,是天都城內城的東垣北側城門。此時代主要用來運送各種所需木材,所以護城河上,還有河邊,都是堆成小山的木材,相對空曠的,只有河面上的吊橋。遠程狙擊子彈,正是從吊橋另一頭的木材堆後面射出,跨過沒有障礙的吊橋橋面,險些造成葉繁星的一命嗚呼。
然而,躲過了天降石塊和絕命子彈,隱藏在一堆木材後面,並不意味著三人的絕對安全。
因為東直門已經安靜下來,喧嘩不再,仿佛瞬間換了世界。
一道道凶悍的氣息,從各自木材堆後出現,約有二十幾人,身著勁裝,手臂上綁著紅色綢帶,在北地冬日的寒風中,分外顯眼。他們正謹慎的,緩緩地向著河邊躲避的三人包圍而來。
不僅如此,在東直門城牆上方,出現了些許人影,影影綽綽,冷冷看著下方的三人,殺氣漫天。
一個口袋式的埋伏圈,就這樣將三人罩進了生死危機中。
薛無心空洞的左眼,對準了葉繁星,那窟窿中散發著讓人恐怖的事物:
“小鬼,你帶了槍,壓製對面三個狙擊手。”
也不管葉繁星聽了之後什麽反應,僅剩的右眼,盯住了徐洛魂:
“維持好幻術場,保護雇主安全,解決掉地面上這些垃圾。”
“我去上面,確保那裡不會對你們造成危險。”
徐洛魂同樣盯住他,回應:
“那裡應該是力量最為強大的地方,你一個人,狀態並非圓滿,確定有把握?”
“有!”
言簡意賅,乾脆利落,完全不像是薛無心的風格。
徐洛魂不再勸說,伸出右手,抓在薛無心肩頭:
“我送你一程,繁星,掩護。”
話音剛落,葉繁星猛然左手掏出得自路半天的連發手槍,憑著最近越發敏銳的感知,大致確定狙擊手位置,左手伸出木堆山外,“砰”的聲響,先開一槍,打草驚蛇。
葉繁星所在的位置,立馬就被鎖定。
“砰!”
“砰!”
“砰!”
三聲遠程槍響,全都打在作為掩體的木材堆上。隨後,徐洛魂抓住間隙,右手使勁將薛無心向城牆上面,如炮彈一般投擲上去。這一幕非常眼熟,只不過葉繁星換成了一個更加高大,更加可怕的至高無心。
三把遠程狙擊槍此時發現上當,剛要調轉目標,瞄準空中無法躲閃的薛無心,就感覺到了生死一線的危機感,三位狙擊手來不及調整,直接同樣趴地,就聽見自己原所處位置,傳來兩聲槍響。
是葉繁星的連發手槍,他真的跨越護城河距離,靠著優秀的氣息感知,在間不容發至極,壓製了對面三位狙擊手!
薛無心沒有浪費這次機會,在力道將要用盡,整個人開始下落的時候,兩枚小石子,出現在他的腳底,一踩,無心之人雙臂打開, 中山穿撐起,宛如蝙蝠一般再次起飛,向著城牆更近一步。
然後又是兩枚小石子,準確落在他的腳底,供他一踩,蝙蝠重新起飛。
如是三遍過後,薛無心越過垛口,生生靠著徐洛魂的拋擲,和扔出的小石子,詭異絕倫的站上了東直門的城牆。
上面同樣有著二十余人,勁裝打扮,手持各式武器,精壯彪悍,比之下面還有強上三分,更恐怖的是站在人群前列的兩人。
一者高瘦,如竹竿一樣,雙手持有一柄巨型大斧,斧柄粗糙蒼莽,斧身凹凸不平,似乎並非純鐵精造,斧刃並不鋒利,但猙獰恐怖,宛如巨獸獠牙堆砌而成,還帶著濃重血色,猩紅之氣撲鼻而來。
一者白衣勝雪,傲氣凜然,一派劍神風范,但是背後背著的一個圓筒狀設備,多少破壞了這一經典造型,不倫不類。右手持有一柄中原少見的尖刺細劍,鋒芒如針,絕頂鋒利的針,左手則拿著一柄奇怪的噴頭,與身後圓筒相連。
最關鍵的是,兩人身上的衣著,分別穿著枯黃色和雪白色長袖緊身針織長衫,薛無心非常斷定,在兩人衣著背後,肯定分別繡著一條騰雲駕霧的青龍!
薛無心站穩,右手無心劍在手,舉高拿下頭上的半高絲綢禮帽,下垂曲臂放在胸前,左手背負身後,60度彎腰鞠躬,竟是一個非常標準的西方紳士禮:
“久聞青龍會秋冬二位長老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欣喜。所以,能請你們去死嗎?”
話音落,城牆之上的氣氛,就被北地冬日寒風所凍結,肅殺之氣充盈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