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獄之門 第54章 張口先生

這個張先生一天到晚病殃殃的，村裡的人都叫他病秀才。他還有個老婆，一天到晚蓬頭垢面，孩子都說那是秀才在路上撿來的一個瘋子，很快，點點就發現除了喝酒，張口還有一個很不好的惡習，就是經常動手打自己的老婆，打得還挺狠。

自從張先生來過之後，村子裡的孩子們每天都被送到他那裡，點點也被送了過來，點點並不想來，他想去找安叔叔，張先生一來他找安叔叔的願望就落空了，這就讓點點就更加不喜歡這個張口先生了。

最初的那些日子張口先生也算是蠻認真，但村子裡的孩子終究不喜歡讀書，這當然與他們的家長有關，在他們的眼裡，村子裡多了一個的學堂不過是讓孩子又多了一個可以胡鬧的場所或者替他們看管孩子的地方。大部分孩子來上學也只是圖個新鮮好玩，到這裡以後孩子們發現也就只在課堂休息時可以胡鬧一下，這實在讓他們有些失望，於是他們想了一些“教訓”這位張口先生的法子，可惜都被這個張口一一化解了。

一段時間後，孩子們實在沒辦法了，他們開始逃課，上學的時候一大堆孩子，開課的時候大部分沒了蹤影，加上這位張口先生不僅動口而且還動手，而且對學生出手還很重，於是經常就有些家長過來不是找他們的孩子就是找這位張口評理，終於有一天張口先生怒了，大部分的孩子都被這位張口先生攆跑了，現在讀書的只剩下點點、小美等為數不多的幾個孩子。

點點讀書很認真，因為他覺得這位張口先生還是蠻有學問的，而且教書也很認真，雖然他喝酒、打學生、打老婆……雖然自已還沒被打過，但……這位張口先生確實很敬業，雖然也只有三四個學生，這個張口每天照教不誤，而且一絲不苟。

本來點點還是可以一直學下去的，只是有一天，張口先生喝過酒又打起老婆來，點點看得出這個張口先生出手很重，但他老婆卻一聲不吭，點點終於看不下去了，當時他正端著剛洗乾淨的硯台，於是就順手輪了起來狠狠向張口先生砸了過去，然而在看到硯台被張口先生兩根細長的手指夾住後，點點這才再一次明白自己的對手是多麽的強大，於是嚇得他拔腿就跑，張口先生倒是沒有追出來，他只是在點點的身後面一個勁的狂笑。

不過點點再也不敢去上學了，雖然每天仍然是按時上學，按時回家，學可是一天都沒上，當然他也沒敢到安然叔叔那裡，因為那樣太冒險了。

雖然點點的隱蔽工作做很好，但有一天還是被娃娃發覺了。這一次娃娃也真的有些生氣了，然而這一次點點又發起狠勁來死活不上學，點點死拽著門栓不松手，無論娃娃怎麽拉扯，點點說什麽也不去上學，最後還是點點急了，他大聲叫嚷起來:“男人不能打女人，打女人不是好男人！他打自已老婆不是好先生……教不出好學生，我不學，不學……”娃娃聽了以後愣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瞅著自已的兒子，“他真的這樣嗎?”

“是的！”

“這確實不是個好老師，我得去找他評理去！”娃娃說著就要往學堂跑。

“媽媽！”點點趕緊一把扯住了媽媽，他知道那個病秀才的厲害，他怕媽媽打不過他，反而挨了打。

“放手！”

“不放！”

正在兩人僵持著時，娃娃看到梁阿姨氣呼呼地牽著自已的女兒和兒子從村西頭跑了過來。

“梁姐，你這是怎麽了?”娃娃覺得有些奇怪趕緊問道。

“這個老師太不像話了！”梁姐姐停了下來，“你不知道吧，那個張先生，呸……他打老婆，我氣不過跟他動手了，你猜怎麽著……”

“怎麽著了?”娃娃覺得梁姐出馬一定把那家夥一頓肥揍。

“我……我……我打不過他，最可氣的……他那老婆還在邊上一個勁地笑……唉！”

“啊?”娃娃一愣，這她真沒想到！

梁姐低著頭拉著兩個孩子跑回家去了。

娃娃這下子尷尬了！

“媽媽，你去幫家人做事吧！”點點趕緊湊到媽媽面前說道，“我到梁阿姨去，讓梁阿姨教我讀書，不就行了嗎?”

“好吧！”娃娃知道梁姐從小是在私塾裡長大的，“不要調皮，知道嗎?”

“知道！”

“別討人嫌，知道嗎?”

“知道了！”

“別……”

“知道了——了！”

“我還沒說，你怎就知道了！”

“……”

就這樣，從這天起點點真的就不去上學了。

…………

山洞裡，油燈安靜地燃燒著。

無心已經能站立行走了。

“很長時間了，我是不是耽誤你了！”無心看著和尚。

“哦，沒有！最近睡得好嗎?”和尚正在燈下低頭縫著衣服。

“不好，因為我總是想起我殺過的那些人，我不知道為什麽！”

“以前從來沒想過嗎?”

“沒有，也不想去想！”

“哦！”

“李一海來過了嗎?”

“是的！”

“我在這裡待不長了吧?”

“哦！”和尚把手裡的衣服遞給無心，“好了，換上吧！”

“想不到你會縫衣服！”

“可不！什麽都要自己做。”和尚笑了。

“我隻記得媽媽給我縫過衣服！”

“還記得媽媽的樣子嗎?”

“記得，她很美！”

“知道媽媽叫什麽嗎?”

“這個……”無心語塞了，“這個，不知道！”

“你喜歡你媽媽嗎?”

無心點了點頭。

“你媽媽叫汪晴兒，她出生在一個書香人家，你可能會奇怪，你媽媽怎麽會嫁給一個像你爸爸這樣的人，我想你媽媽在自已出嫁前，一定會對自己的未來生活有很多很好的憧憬和夢想，有一點可以肯定你媽媽從沒有想過，她會嫁給像你爸爸這樣的一個江洋大盜，只是在遇到你爸爸以後，她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可以說你媽媽是你爸爸搶來的。”

“所以說本不該有我們?”無心歎了一口氣。

“天數！”和尚看著無心，“無常為什麽這麽恨媽媽?”

“因為……哥哥在十六歲過生日時，他為媽媽準備了一個禮物，他是第一次給媽媽準備禮物，按他說他是用心的，他沒有跟媽媽說，隻告訴了我，媽媽在他生日的那天離開了我們，所以他……”

“你恨你媽媽嗎?”

“不恨，我不像我哥哥，他總覺得他的苦難是媽媽帶來的，而我認為日子再苦再難，一天一天過就行了，我不怨人，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不明白媽媽為什麽要離開我們?”

“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選擇善、選擇惡、選擇取、選擇舍，選擇來源於每一個人的心。”

“那麽……那麽既然不願意，為什麽不選擇死，我是說我的媽媽，她遇見他後！”

“因為如果你媽媽死了，那麽你媽媽的全家都難逃一死，明白了嗎?”

“是嗎?”無心愣了一下， 然後他點了點頭，“對，沒錯，畢竟遇到了像我爸爸那樣的人，應該是這樣的！”

“後來又有了你們，你媽媽希望你們能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不會再像你爸爸一樣……你願意過你爸爸那樣的日子嗎?”

“不願意！”

“既然不願意，為什麽不選擇死！”

無心一聽愣住了。

山洞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無心愣了許久，然後點了點頭。

安然笑了笑，繼續說道:“人……不可輕言生死，死不是痛苦的終結，只是痛苦的轉移……而你和你哥哥的所作所為讓她的夢想再次破滅了，終於她決定放棄你們，好過上一段正常人的生活，然而，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毀滅了……”

“我哥哥告訴我，他殺了媽媽後，他覺得自己做錯了……”

“你呢?”和尚看了一眼無心，“你媽媽說過，你本是能給他最大希望的一個，但是你沒有給她希望，如果有一點希望，她可能都會撐下去，而你讓她失去了希望，所以她才離你們而去。”

“我們這麽做……只是以為能讓爸爸對媽媽……好一點，我們錯了，我也殺死了媽媽！”

“不全是你們！你媽媽說過，當你爸爸拿著刀對著她們全家時，她想過——難道就沒有人能幫幫她們嗎?”

無心沉默了，他能體會媽媽當時的淒涼和絕望，又過了一會兒。

“我想出去走走！”無心站了起來。

“他可能就在洞外！”

“這麽晚了，還在嗎?”

“可能吧，我陪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