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獄之門 第68章 余悸

閃電一個接著一個，大雨傾盆而下。

雨水匯集起成了流水，慢慢地，流水托起了魅的身子，魅漂出了樹林，而魅睡得香極了，他竟渾然不知……

…………

若不是親眼看到，寧平怎麽也不可能相信，這世上會有一種東西能將人硬生生給融化掉，雖然隔著老遠，但那慘烈的視覺衝擊仍然給寧平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以至於很長時間寧平都沒能挪動一步，他眼睜睜地看著鬼婆慢慢轉過身朝自己藏身的這片樹林走來，又眼睜睜地看著她緩緩地在離他不到幾丈的地方走了過去，他怔怔地看著鬼婆的背影，就在鬼婆身影即將在大雨中消失的時候，一個閃電，寧平看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是鬼仔，鬼仔出現了！寧平看到鬼仔追著鬼婆跑了過去，他的手裡還拖著一個什麽東西，不對！那不是東西，那是個人，是一個小孩！

是點點！

寧平一驚，他清醒了過來，他狠狠地責罵起自己來，他罵自己為什麽沒有注意到，沒有注意到那了個叫點點的孩子其實一直就在自己的身後……

寧平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他全然不顧腳踩在滿是積水地面劈啪作響，但是鬼婆還有那個鬼仔，很快就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大雨就像一堵牆遮住了寧平的視線，滿耳都是嘩嘩的雨聲，除此外，寧平什麽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寧平茫然站立在雨水中，他心亂如麻！那孩子怎麽了，還活著嗎……

一定還活著！寧平忽然想到:那鬼婆是不會要一具屍體的！

那男孩一定是受傷了，快找到他們！得趕快找到那個男孩！

…………

又是一道閃電映亮了黑色的天空，雖然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痞子還是被緊跟在後面的震耳的雷聲嚇得一哆嗦。

雨還在劈頭蓋腦地傾泄著，痞子想用手抹一把臉，可手上一陣鑽心般的疼痛才讓他想了起來，他低頭一看，他驚得一哆嗦，原來自己的手背上有銅錢大小的一塊，已經變得焦黑而且骨頭竟然都露了出來。他連忙將帶在身上的金創藥摸了出來一股腦抹到手背上，然後撕了塊布將手背緊緊地扎住。痞子心想:這次又多虧了麻子，不然……痞子忽然發現麻子不見了！麻子呢?

“麻子！”他叫了一聲卻沒有人作答，他左看右看後急忙站起身子四下尋找起來，借著閃電的光亮痞子很快就找到了麻子——他正沮喪地站在葉城的大街上，痞子站起身朝麻子走去，就在這時他又看到有幾個人衝著這邊跑了過來，痞子一看，原來都是跟著他們從江都過來的僥幸活下來的那幾個，現在他們聚到一起也就只剩下七八個人了。

“媽的，真是強盜遇見打劫的！”痞子罵了一句，麻子卻像沒聽見一樣木然的站在大雨中，見麻子沒有反應，痞子趕緊湊了上去。

“麻子，麻子，你沒事吧?”

“沒事！”麻子喪氣地答應了一聲。

“麻子，知道鬼婆用的那是個什麽東西?”痞子問道。

“哦，那是‘綠礬油’(注)！”麻子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繼續說道:“媽的，該死的老鬼……那東西我以前也只是聽說過，今天算是開眼了！那該死的紫衣早就認出那東西來了，居然他媽的一聲不吭，還他媽的跑了！”

“他娘的！”痞子雖然不清楚綠礬油是什麽東西，但一聽到麻子說李膺早就知道那玩意是個要命的東西，他更是恨李膺恨得牙根都痛了。

“現在怎麽辦?”麻子回過頭來看著痞子。

“先找到李膺！”痞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麻子又看了看周圍幾個人，而那幾個人也正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們回去吧！”有人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回去?”麻子也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麻子心裡明白，如果就這麽回去了，那要如何向刀子交待呢?別說刀子，影子會放過自己和痞子嗎?可不回去又能做什麽?麻子猶豫不決起來。

“有誰看見紫衣那孫子往哪兒跑了嗎?”痞子不想走，他想找到李膺，他忍不住叫嚷了起來。

一陣沉默之後，有個人站了出來。

“我看到鬼婆了，沒看到紫衣……”

“鬼婆?”麻子看了一眼那人，麻子記得他是被自已派去做觀察哨的。

“是的，還看見……”那人說到這兒突然猶豫了。

“什麽?”麻子一見連忙追問起來。

“鬼婆去了東北方向，我看到鬼仔手裡拖著一個小男孩和她會合了！”

麻子一聽突然明白了，之前他一直想不明白鬼婆為什麽會突然殺過來，原來那個紫衣說的小男孩在她手上，鬼婆一定是怕別人干擾到她才出手的！搞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和痞子的叫喊聲把這個瘟神給招來的，麻子真想給自己抽一個嘴巴子，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了，那只有……想到這兒麻子下定了決心，他轉過身衝著痞子他們揮了一下手。

“我們去找那老鬼，找到那個男孩！快！”

…………

娃娃一直呆在了原地沒有動彈……她的身上早已濕透，但她卻渾然不覺，任由暴雨瘋狂地拍打著身體。

“娃娃，我們找個地方先躲一下吧！”此時的易婆婆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娃娃好像沒有聽到婆婆的話，她仍然一動不動在站著。

一個閃電劃破漆黑的天空，一個驚雷在頭頂上空轟然炸響，這雷聲驚醒了娃娃，她的全身突然顫抖了一下，一個疑問像閃電一樣突然閃過她的大腦，她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婆婆問道:“婆婆，你說那鬼婆為什麽會突然殺過來！”

“這……你是說，是啊，我聽到她在喊……”

“是的……一定是的，點點在她那兒！”娃娃大叫了起來，“我要去殺了他！”

…………

江都城外的一間宅院裡。

暴雨敲打著瓦片，雨水衝出屋簷直砸在地面上濺起了一尺多高的水花，冷心靜靜地站在屋子裡出神地看著窗外。

陳陵冒著大雨走進了宅院，進屋後他站到了冷心的身後。

“你去了很久！”冷心沒有回頭。

“是的！宇文化及把江都城的城防交給了我，他說他仍然是大隋的臣子，江都仍然在大隋的版圖內！”陳陵說話的聲音很輕。

“什麽?什麽意思?”冷心轉過身來看著陳棱，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要擁立秦王浩為帝！”

“就這樣?”冷心冷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找他拚命去了！”

“他們找到了皇帝的遺體……”陳陵看著冷心說道:“我要為皇帝舉行葬禮！”

“然後呢?”

“我要為大隋守到最後一刻！”說完陳陵把目光投入到庭院中。

冷心聽了點了點頭，他明白陳陵就是陳陵。

“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嗎?”冷心看著陳陵。

“目前知道情況的只有陳公公，他還活著，只是見不到他，他在宇文化及的手上。”

冷心停頓了一下後說道:“我要回去了，弟兄們還在等著我！”說完冷心打算轉身離開。

“冷心！”陳陵叫住了冷心。

“什麽事?”

“冷心，我問你，大隋還有希望嗎?”

聽了陳陵的話冷心心裡一動，他盯著陳陵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是嗎?”

冷心看到陳陵的臉色蒼白。

“我走了！”

“保重，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了！”陳陵歎了一口氣。

冷心轉身走出了屋子投入到狂風暴雨之中，他的衣服瞬間就被雨水浸濕又緊緊地裹在他的身上，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心明白正如自已在葉城碰到他時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了，他們這對昔日的戰友沒有拔刀相向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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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綠礬油:土法煉製的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