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興懷一開始還聽得興致勃勃,許多國家的風俗政治讓他覺得新鮮,但聽到最後,他大腦便有些不太夠用,到最後幾乎只剩下機械似的記憶,對方形容的世界怪異離譜,偏偏許多又能自圓其說。
尤其是那選舉之法,頗有些上古先王禪讓的影子。
只是這裡面的很多道理,他暫時無法理解。無數似懂非懂的名詞,一遍遍衝擊著他的世界觀。
陡然間,景興懷從夢中驚醒,汗水打濕了他的身體,晚間的風沿著漏風的窗戶吹進來,讓他渾身涼颼颼的發冷。
他的耳邊隱約傳來隔壁屋的鼾聲,他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原來,剛剛知識一個夢。
但是,他只是稍微一回憶,剛剛夢中的一切清晰無比,深深銘刻在他記憶中。
那輝煌浩大的世界,那些光怪離奇的國家,沒有一個字遺漏。
“井神,黃坳村井神……”
他忽然想起了那尊神靈的名號,他這腦海中的許多知識,必然是井神贈予他的。
“只是,不曉得這些內容能否宣之於外……”景興懷喃喃自語道。
井神念與他聽的這些內容有些驚世駭俗,卻似乎又蘊藏著一些道理,若是不能為旁人知曉,如果不能將其化作平生抱負,那是何等的遺憾。
就在他思忖的功夫,一道童聲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君可便宜行之。”
“謝過井神。”景興懷大喜過望,再次一揖到底。
因為莫名得了這麽多知識,再加上興奮異常,他已經無心睡眠,便自書箱中取出筆墨紙硯和油燈,借著昏暗的光,把記憶中的一切都抄寫出來。
他這是怕自己遺忘掉。
不過,他這倒是多想了。邱平借著神力把這些知識傳授給他,哪怕過個幾十年,這些知識都很難遺忘。
就在景興懷徹夜難眠的時候,邱平已經在古井裡開始了……劃水。
“嘩啦啦。”
他仰著肚子躺在古井裡,兩撇小鰭無力劃動著,為了這一次托夢,可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別的不說,光是維護那盛大的仙界景象,就一下子把他的CPU佔滿。
他畢竟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小神,實力的確有限,今天這一次托夢差點沒有撐完全場。
要是被人發現是水貨,那可就糗大了。
“只希望你這秀才,以後能記得咱的好,咱也跟著享福啊。”邱平的尾巴在水裡撲騰兩下,仰面看著井口的天空。
他與景興懷聊那些政體演變,不過是他順帶手為之。如果景興懷能夠借助這些超越時代的知識,能寫出一些具有遠見的策論。最好是借此青雲直上,封候拜將,那邱平就跟著發達了。
朝廷的高級官員有權力為地祇升品,最高可至五品。
到時候,邱平就算成不了地祇前列,那肯定也比七品縣城隍要高吧。
一想到這裡,邱平心中就升起了無限憧憬。
但他卻不曉得,這些知識帶給人的有可能不僅僅是青雲直上,更大的可能是引起這個世界的反噬,死無葬身之地。
他身為這一切的源頭,作為扇動風暴的那一隻蝴蝶,未來該承受怎樣的因果。
不過,邱平卻還沒想這麽深遠。
他看著井口處小小的世界,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天,他會從這裡跳出去。以後那城隍再也不敢指揮他乾一堆髒活累活。
“咱雖然是泥鰍,可也要做一條很猛很猛的泥鰍!”
邱平心中升起無限豪情。
……
“奇怪,難不成是我老眼昏花了,怎麽他的命數變了這麽多。”遠在地下河的集市中,老蚌精張開了兩扇外殼,一臉疑惑地看向遠方。
景興懷是那些大佬欽定的“種子”,未來必成靈官,但現在卻撲朔迷離,一切都看不清楚。
所謂靈官,便如同朝廷的進士一般。
神道雖然長久,但也需要補充人才,這些靈官便是諸神的後備役。
不過,靈官入神道的起步可比邱平這個精怪高多了,人家至少也是八品的判官,高者甚至可直入七品城隍或者從六品通判。
“難道有人插手了此事?”老蚌精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難道……那位城隍察覺到了什麽?”他第一個就懷疑到了長寧縣城隍的身上, 在整個縣城的范圍內,就只有這位神靈有資格影響到一絲棋局的變動。
事實上,“靈官制度”的施行,便是一部分神道大佬想要推動神道改革。
過去的時候,許多正神都是直接由朝廷的重臣死後擔任。但那些重臣背後大多都有家族,哪怕神道公正,也難保那些神靈會對後代庇佑一二。
這就造成了一種很嚴重的後果,那些家族在凡間顯赫,在陰間還有庇佑,一代代的擴張下去,便會成為盤踞一方的豪族甚至門閥。
不僅如此,那些家族的人借助壟斷,後代繼續在朝堂當高官,死後再入神道做地祇。
若是過個千百年,豈不是連著神道也要一起被那些世家門閥壟斷。
許多大神深感此患,但如今已經有世家神靈坐到高位,如果強行變法,恐怕會引起神道動蕩。
沒辦法,眾神隻得先推出“靈官制度”,所有靈官都是寒門或者農家子,遠比那些世家的人要好掌控得多。
雖然僅僅一個景興懷還算不得什麽,但長寧縣畢竟是他監察之地,若是出了事情,他也難逃罪責。
當即,他張口一吸,整個集市中的所有屋子、街道和一部分生靈便好似一張被揉捏的紙張一般,盡皆被其吸入腹中。他的殼子扇動,猶如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迅速離去。
“劈裡啪啦。”
他走後,一堆小精怪落了一地,隻摔得暈頭轉向。
所有精怪都茫然看向四周,他們不是正在水下集市買東西。
但……集市怎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