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卷仙圖 一十三 小公子

劉複道:“那可不成，松山太遠了。槐山離青石鎮比較近，我和同行交流，搞情報也方便一點。”

“說得也是！”陳彪不好再勸，暗中卻把信平蘭罵了千百遍。這洞府租金不菲，不能輕易變動，這下被套牢了。

山上還可以看見皚皚白雪，特別是叢林裡面，並沒有融化。而融化的地方，也普遍道路泥濘，他們又不能飛，因此一路上不是那麽順利。到達黃陽嶺時，已經是第五天下午了。

五天，行進六百裡，范逾絲毫沒有感覺到疲倦。反而是越趕路，精神越發地健旺。身體的輕盈自然不必說，還能隱隱感覺到力量在身體裡面遊走，一種有勁的感覺遍布全身。這在樣的新鮮空氣之下，當真是耳聰目明。眼睛可以望見盤旋入雲的飛鳥，耳朵可以聽見遠方荊棘深處的蟋蟀鳴叫。

黃陽狼藏在洞穴裡還沒有出來，而蛇莖白術又被掩埋在尚未融化的積雪之中。劉複覺得哪裡都熟悉，看多了又覺得哪裡都陌生，這一下兩下連他都不能確定方位了。

“糟了，還是我們太心急了，應該等到大雪徹底融化了之後再進來的。”

“沒辦法，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雪，我們也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一下子失去了方向，范逾卻遠遠看見了從另一個地方來的腳印。腳印非常之淺，要不是自己耳聰目明肯定發現不了。眾人之中，也沒有人發現，要知道申飛豹可是七漩引氣士。

“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范逾沒有說自己發現了腳印。

“好。”

果然，走了一小段路，申飛豹就率先發現了腳印。極淺的一條腳印，像是輕輕哈了一口氣在積雪上，而留下的痕跡。

劉複似乎也突然想了起來，道:“好像就是這裡。”

陳彪道:“老弟，別好像啊。你這個情報是什麽時候搞過來的?”

劉複有些抱歉，道:“發現這個地方應該有大半年了，記憶是有一些模糊。”

“都這麽久了，估計已經被人割了去了。”

“我們且跟著腳印前進！”

等到腳印消失時，也沒有發現蛇莖白術，更沒有發現藍陽狼。突然，邊上一株大樹上一個人如同鳥兒一樣撲了下來。一柄彎刀閃爍出赤紅色的致密陰影，顯然那是元氣外放，這一刀砍向申飛豹。

敵人的目標明顯是申飛豹，可第一個發現的卻是范逾。那人從樹上撲擊下來，彎刀已經開始變化了，眾人來不及馳援。范逾雖然是第一個發現的，可是他也來不及。申飛豹來不及回頭，拂塵迅捷地向後甩去，不是甩而是甩飛，同時他整個人卻向前魚躍而出。

看得出來，申飛豹也是身經百戰的引氣士。他雖然是兩個動作，卻是一氣呵成。第一時間，就把自己賴以生存的武器倒甩了出去，這需要非常的決斷力。拂塵散開可以遮擋敵人的視線，拂塵柄是實木所做，可以用來擊打敵人，實在是一件厲害的武器。不過這樣的用法，恐怕也是第一次。而且他是魚躍，是匍匐往前躍，這是需要戰鬥智慧的。

戰鬥智慧，從底層上來的人，如果沒死恐怕都有。申飛豹是有的，所以他躲過了這必殺一擊。但是對手卻是個高手，范逾清晰地看見了他頭頂有八個旋渦。

拂塵干擾了他，使得必殺一擊出現了偏差，一刀砍在申飛豹的左腿上。切開皮肉筋膜，又把整個小腿骨斬斷，申飛豹的小腿被他完全砍了下來，頓時血流如注。范逾呼吸加劇，第一次看見引氣士血淋淋的場面。但是他並沒有驚慌，第一個出擊。

范逾的反應應當使人吃驚，但是這個時候大家哪裡能顧及得上別人的反應呢?薑大川、陳彪也紛紛甩出長劍和鋼鞭，三人幾乎是同時朝著偷襲者殺去。陳蝶和劉複卻沒有出手，他們警覺異常地看向四周，防止敵人還有埋伏。

偷襲者下墜還沒有完成，又不是凝元士，不可能抵擋得住這麽多人這麽大范圍的攻擊。不過，只有范逾一人的拳頭擊中了他，薑大川的鋼鞭失去了準頭，打在泥土上，泥雪飛濺。陳彪硬生生止住了進攻，因為那人的袍子上繡著一個段字，並且這人是自己認識的。

偷襲者身穿寶甲，加上他身體輕盈，微微扭動肩膀，卸去了范逾拳頭大半的力量。范逾一拳打出，身體產生了舒適感，第二拳接著打出來了。

偷襲者接過了范逾的第一擊，已經有時間反擊他的第二擊了。彎刀劈出，元氣外放，刀影瞬間接近了范逾。范逾知道他斬殺申飛豹那一刀的實力，加上已經有過面對元氣外放的青陽狼和黃陽狼的經驗了。這一刀加上元氣外放的范圍，堪堪被他躲了過去。

“好險！”范逾感覺到了刀鋒的鋒銳。

偷襲者竟然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比范逾還要小幾歲，臉龐也比范逾稚嫩許多。少年也非常吃驚，敵人竟然是一個還沒有引氣入體的人，而自己卻是頭上有八個漩，八漩對無漩他竟然沒有佔到便宜。

“范老弟，不要再打了，都是朋友！”

這怪鳥拳，正如那怪鳥啄食一般，原本是很難停下來。不過范逾一聽見陳彪說是朋友，便硬生生停了下來，覺得其中肯定有誤會。

申飛豹把斷腿插進泥土之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他望著遠處的斷腳，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殘廢了。鮮血又衝出泥土，再不止血申飛豹要失血過多死亡。

陳彪問道:“勇弟弟啊，怎麽是你啊，你怎麽要殺他啊。”

“哼，誰叫他不尊重我。”少年人就是那段五公子的孫子。

“怎麽就不尊重你了?我們向來都是很尊重段家的，特別是你。我覺得你長得很帥氣，像是大人一樣有氣質，整個段家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那一日他來我爺爺這裡賣東西，沒有和我打招呼，甚至沒有拿覆盆子給我吃。要知道，每個來我爺爺這裡賣東西的人，只要我在那裡，他們都是會給我覆盆子、圓葉刺果、山葡萄的。”

就這麽簡單?眾人臉上肌肉抽搐起來。

“勇弟弟，天氣這麽冷你還出來玩，當心鼻塞感冒。快點回去吧，要不然你爺爺擔心了。”陳彪語氣溫和。段氏的子弟，這些散兵遊勇怎麽惹得起?他們依靠的可是參天大樹。

少年的話，范逾卻並不覺得荒唐，自己的父母就是這樣死的。在范莊，尤且是弱肉強食。何況在豐州?這裡宗門林立，世家盤踞，凝元士、藏海士多了去。修真之士，面對比自己修為低的敵人，那真是握有生殺的權柄。這樣的事，范逾早就能鎮定以對了，但這個時候還是忍不住熱血湧動。

少年不在搭理其他幾人，而是轉向范逾道:“敢不敢與我再戰一場?”

范逾沒有說話，陳彪趕緊阻攔，拉住他的手道:“勇弟，勇弟你趕緊過來，我帶你去找山葡萄。他有什麽好戰鬥的?引氣入體都沒有，沒有資格做你的對手。你想和他戰一場，等到他引氣入體了再說，這樣才有面子嗎?難道是個阿貓阿狗都能和你戰一場?這沒有面子嘛……”

“彪哥的話我是愛聽的。說的也是，那就……”他轉向范逾，學著大人的模樣，一副很有風范的架勢，“那就等你到了引氣士，我再殺你！免得你不服氣！”

“好了好了，帥氣的勇弟。剛才路過的時候我看見了，積雪還埋在上面。雪裡的山葡萄，尤其冰甜爽口，是非常難碰到的，我們趕緊去摘了來。再晚點去，被瘋狗野豬吃掉了就不好了。”

頓時，他來了興趣，高興道:“遠不遠?我叔叔就在附近，要是遠就不去了，我叔叔可凶得很。”

陳彪原本就猜到了，段家怎麽可能讓這麽一個小孩出來，雖然他是有八個漩的高手，“你哪個叔叔呀?”

“三叔段衝。”

凝元士的段衝，更是他惹不起的主，陳彪哄道:“山葡萄有一些距離，你三叔又凶，我怕到時候你三叔找我們麻煩。我們還是朋友嘛，你三叔要殺我們，你肯定要相救。到時候，你就為難了。”

“你是我的朋友，必須要救， 那幾個人就讓我三叔殺了算了。”

“可不行啊，那幾個人也是我朋友，我還有親妹妹在那裡呢。帥氣的勇弟，你還是先去你三叔那裡吧。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想讓你為難。”

“說得也是！”

“山葡萄我去取，到時候我親自送到你爺爺那裡去。對了，你什麽時候在你爺爺那裡?”

“放寒假了，我這一段時間都在。”

凝元士來這裡幹嘛?陳彪不得其解，因此問道:“你叔叔怎麽也跑這裡來了?”

“我們從紫陽嶺下來呢，遠遠地就看見了你們。我生那個人的氣，就在這裡攔你們，想要給他一個教訓。”

陳彪絲毫不敢說怪罪他的話，邊哄邊問道:“你三叔段衝，我們誰不知道?和你一樣在咱們青石鎮都是鼎鼎有名的，去紫陽嶺幹嘛啊。”

“因為雪姑娘在紫陽嶺看落日，我三叔最喜歡的就是她，所以就跟來了。”

“帥氣的勇弟，讓我看看你是怎麽帥氣地飛躍的，腳步怎麽會那樣輕盈?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辦得到，再見！”陳彪不再多問，並且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段勇很高興，高高躍起，要展示他離開時帥氣的背影。

打發了這個十三歲的小瘟神之後，陳彪看見申飛豹的斷腳已經被灼燒了一遍，已經用白布膏藥包裹起來了。申飛豹臉色蒼白，一條命總算是保了下來。

申飛豹變成獨腳的殘疾，大家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也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冷風嗚嗚地吹，雪裡的光照在眾人臉上分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