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幾人大步如流星,步伐雖大但是行走得卻很穩,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什麽交談。隱隱然,有一種嚴肅的氛圍。
范逾跟在後面,身處下風,可以聽見很遠處傳來的異響。可是那幾人偏偏不說話,任憑他側耳傾聽,也聽不到什麽,更無從得知他們是去做什麽了。
並沒有過很久,三人從山腰極速下墜,墜到一處小型的峽谷之中。或許很久之間這裡是峽谷,但如今稱之為溝壑更恰當。
溝壑之中,草木叢生,非常茂盛。
“距青石鎮不過百裡之遙,這是哪裡呢?”范逾遠遠躲在一邊,竟然對這裡有一些熟悉的感覺。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
日中正午,陽光大得有一些刺眼。這裡是山間,原本空氣寒冷,此時人的身體卻逐漸燥熱起來,更何況這麽多人聚在一起。
范逾躲在草叢之中,小心翼翼地看去,溝壑的正中有一座土丘,十幾人圍著土丘。除了段、熊兩家的人,還有兩位身著火紅道袍的人。
“火紅的道袍,應是烈火宗的修士!”范逾暗中分析,因為看不真切,他也不敢確定。
這兩位身著火紅道袍的人背對著范逾,看身形可以看出一老一少。其中那個少年身姿挺拔,范逾有一些熟悉的感覺。似乎想起來是誰的時候,思緒又突然之間被打斷了,他看見了一隻獸。
一顆碩大的腦袋,分開草叢出現。
“獅子頭!”范逾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那老者原來坐在一頭獅子上,而這一頭獅子就是鐵蹄鬃獅了。
此時,那老者還未轉身,范逾就已經知道是誰了。天下以這鐵蹄鬃獅為坐騎的沒有幾人,烈火宗的景問渡正是其中之一。毫無疑問,這兩人就是烈火宗的,老者便是景問渡。
思緒被打斷,那少年也不轉身,范逾徹底記不起來這是誰了。不過可以肯定,是烈火宗的修士無疑。
“他們來這裡做什麽!”很是罕見,這一群人就停在這裡,彼此之間誰也沒有說話,范逾只能耐心潛伏下去。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連吹過的風都變得有一些焦躁。范逾,卻越來越心驚。景問渡是訣別士,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不過,竟然還有兩人也是訣別士。偶爾的護佑飄蕩,證明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訣別境。
這小小的荒野溝壑之中,竟然聚集了三大訣別士,若傳將出去,絕對是無比驚人的。
“一定有大事發生!”范逾做出了判斷。
范逾把身軀卷縮下去,深深地埋進草木之中,又用手輕輕地撥開一點縫隙,從縫隙之中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不放過一點異動。訣別士他並不是很在意,大不了跑就是了,他有神形幽微,可以跑得神不知鬼不覺。可壞也就壞在這裡,因為段衝也在這裡,自己的神形幽微對他是全然無效的。有了他的指引,三大訣別士可以輕松自如地圍獵、殺死他……
太陽漸漸落了下去,鳴蟲的聲音開始多了起來。夜色已近,風早就熄滅了。可是,溝壑之中的草木卻全都搖晃起來,仿佛有了集體的生命,有了智慧的中樞,竟然一起律動起來,並且極有規律!
這群人身軀一顫,立即跳到一邊,臉上全是興奮又是戒備的神色。突然之間,烈火宗的那年輕人轉過身來。刀斧削出的大好頭顱,正是雷螺者曼雲端,一張俊美異常的臉出現在范逾的視線之中。
“曼雲端,是他!”范逾一下子就認出來了。不過最讓范逾吃驚的是,曼雲端周身似有蟒形元氣在流轉。已經完全是蟒的形狀了,有頭有尾,徐徐轉動著。
范逾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這就是藏海境元氣運轉的最高法門——元氣化蟒。先是異螺者段英學會了神形幽微,現在又見到了雷螺者曼雲端,儼然學會了元氣運轉的最高境界。
“究竟發生了什麽!”范逾頹喪不已。
曼雲端原本就比段英強大得多,現在僅僅從外形上來看,就知道他掌握了元氣運轉的最高境界,那麽是否他還會神形幽微呢?如果會,那麽將是極其可怕的。自己殺不過段英,照此看來,也應該不是曼雲段的對手了。
范逾驅散恍若隔世的感覺,再一次打起精神。夜色愈發暗了,此時草木搖動的更加厲害了,並且開始生長,猶如女鬼突然長長的茂密頭髮。
“此處離青石鎮不過百裡的距離,莫非是林動風師兄所說的那一座有孩童的孤墳?有可能,極有可能!”范逾猛然醒悟,那麽這些人來這裡,極有可能是覬覦那可能存在的神器了。
像是烏雲之中劃過一道閃電,刹那間,范逾都想起來了。這裡是哪裡?正是林動風所說的那一座怪異的墳墓。
“嘿嘿~”范逾又興奮起來,知道這裡詭異莫測,他期待那孩童出手,殺死這些人。
草木瘋長,看起來又急又亂,但是依稀可以看見它們遵循著某種規律。不一會兒,草木就建構出一棟棟房子,這些房子構成一個錯落有致的莊院……
黑夜,是如此的驚心動怕,也融入了這一群人的害怕。面對這樣詭異的一幕,誰能不感到害怕擔心呢?
段山泊撫摸這手中的玄黃生長術,歎道:“這樣的建構方式,就是生長之力了!大地之力中最為高妙和精深的力量!”
曼雲端和段英也瞪大眼睛, 他們渴望著,渴望著擁有這樣的力量。他們仔細參悟,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己等異螺者們所吸取的力量,和這生長之力同屬大地之力,有朝一日自己定然能夠擁有這樣的生長之力。
不得不承認,這並非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因為他們現在法門七開,已經可以汲取生命之力,法門九開的時候,據說可以摸到生長之術的門檻。那是演生態——則,已經近道了,是修士夢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仙則近道,眼下的生長之術恐怕已經踏入則的范疇了,眾人全都屏息凝神。因為眼前之景變得不真實了,莊院中,房間裡面的燈光已經亮了起來。
“唉~”一聲歎息傳出。
仿佛這裡的草木山石同屬於一個生命體。這樣的感覺,玄之又玄,即便是景問渡等三位訣別士,也生出了怯意,這怯意又化成寒冷,環繞在自己的周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怯意不過一瞬,他們是何等的人物?三大訣別士,天下哪裡去不得?景問渡歡喜了起來,他知道,今晚有人要兌現承若了。
景問渡轉過身來,問段山泊:“人帶來了嗎?”
段山泊謙恭道:“回景長老的話,已經帶來了。”
隨之,手一揮,兩個人走了出來。前一人,後一人,後一人跟著前一人,如影隨形,連腳印都是從重疊的。
范逾看著那人,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再一驚一怒,就要想衝出去。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埋藏在記憶中的人,一個無法忘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