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不是說過了嗎?五族可以來這裡。這片竹葉,就是那一位尊貴的五族長者賜給我的。“
“五族?”鬼孩猛然明悟,“竹葉?這一片竹葉竟然是五族本體身上的?”
“我想,應該是這樣!”
“以木成精,那麽,這樣說來,這一片竹葉就是那一位精的本葉無疑了……否則,不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人世間啊,並不是所有人都耍陰謀詭計的……”一切疑竇都解開了,鬼孩心情舒暢。
這一瞬間,他喜歡上了范逾的坦蕩,對他的防禦之心去掉了許多,“神器當然要給你,也必須給你。你這是為了我和我母親。不過,到了目的地之後,神器你是要還給我的。這神器是我母親的東西,我可不能擅自送人,我母親如今的狀態也需要這一方神器。“
范逾吃驚不解,脫口道:“前輩的母親尚在?”
鬼孩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正面回答,“修道種種,玄妙無比。那裡,你看……”鬼孩又把手指向一個角落裡。
一個缺角的木桌和兩張缺腿的木凳,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此外沒有其他東西了。木桌和木凳的一部分已經埋進了泥土,似乎都腐爛了不少。
“那個……桌子和凳子?”
“對呀,這就是神器了,不過是殘缺的。”
范逾覺得不可思議,這桌子凳子竟然也能成神器。
“那,咱們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說動就動。鬼孩已經把棺槨背在背上了。他本來身軀就和孩童一般,棺槨又是如此碩大,使得他整個人都不見了。
范逾覺得有一些滑稽,又有一些感動,又有一些憐憫。一個兒子五百年對母親都不離不棄,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應該稱得上偉大吧,“前輩,你怎麽樣,很吃力嗎?要不我來?”
“不用,謝謝你的好意。”
范逾點頭,走到木訥的林動風跟前,盯住他沒有神采的眼睛,問道:“師兄,如果你聽得見我說話,待會兒你就跟在我身邊,跟著我走,好不好?”
林動風的表情沒有變化,眼神都沒有絲毫閃爍,也完全聽不見范逾說什麽,更加不認識他。
范逾心中一片蒼涼,想著一定要治好他。只是,怎麽才能治好他呢?世上有神醫嗎?有這種能治行屍走肉的神醫麽?如果有,恐怕也只在五宗。然而,五宗和自己又是死對頭。
鬼孩一馬當先,躍出墳墓。接著是范逾,把林動風背在背上,又把桌子和凳子困在胸前。幸好這凳子桌子不甚大,倒像是小娃娃用的,況且又殘缺不全,倒不至於不好捆。
兩個人,一人背著棺槨,一人背著活死人、桌子凳子,在夜色之下匆匆趕路,顯得那樣的詭異,詭異之中也帶有一絲滑稽。不過,匆匆趕路的不止他們,還有段、熊兩家的人和飛鳥。
范逾和鬼孩當然發現了,范逾問道:“前輩,您怎麽稱呼?”
“我麽,我都不記得自己姓什麽了,好像是姓帝。名字麽,我倒是記得,複榮,你就叫我小榮好了。”
范逾連忙道:“豈敢,豈敢,我還是叫您帝前輩吧。”
“萬萬不可,我不愛這個姓。”
“那,我叫你榮前輩吧。”
“可以。只是,那跟蹤我們的人,你有辦法嗎?”
范逾道:“他們不遠不近地跟著,天上又有青鳥監視,的確是很麻煩。不過,一路走來,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請前輩放心,我已經想好了計策,保管可以擺脫這兩人。我們也必須要行動了,他們肯定通知了別人,我們再不擺脫他們,將有極大的危險。難保,他們不會再請一個雷螺者過來。到時候,雷螺者二話不說,就擊打在前輩的棺槨上,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帝複榮重重點點,表示認同,說道:“你可以使用神器,幾個訣別士還不是對手,不要妄自菲薄。”
“是,我相信。但是,前輩和您母親卻不容有失。能不鬥殺,那是最好的。”
“是了,上兵伐謀。一切,你來安排,你這年輕後生做事有譜,我都聽你的。”
范逾示意帝複榮停步,一邊高聲說道:“你們聽好了,這位前輩想賜予與你們一樁造化。不過,你們能不能接得住,就要看你們的選擇了。”
范逾借助元氣之力,使得聲音傳播很遠。但是,范逾不確定兩人究竟有沒有聽見,又道:“想必你們知道怨果,乃天一等一的福果。這樣的果子,是你們家主和五宗的訣別士都要覬覦的寶果。錯過了今晚的機會,此生難再。屆時,你們睡夢之中都將懊悔……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什麽?就是捶胸頓足,痛哭流涕!”
那兩個幾乎要超出視線之外的黑影,似乎微微抖動了一下,范逾繼續高聲道:“現在,你們的命運由你們掌握。我知道,你們一直為奴為仆,生活艱辛且沒有尊嚴。不過,你們也習慣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我等修士這一輩子,誰又能有這個機會呢?一個解脫的機會,一個自己成為自己主人的機會!今晚,這個機會,就擺在你們面前!“
那兩個黑影有抖動了一下,也變得更大了。
范逾大喜,知道他們心動了,聲音開始變得熱烈、激昂,“我沒聽過,人生下來就喜歡為奴為仆的。你們出身寒微,也是迫不得已。畢竟,誰又不是天生的虐待狂,就歡喜做別人的奴仆……今晚,你們就要替自己打算了,你們有這個機會!”
黑影不再抖動,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們慢慢走了出來。從山的那一邊,從黑暗的深處,走到月亮下,走到光明之下。
范逾趁熱打鐵,繼續喋喋不休,“我知道,兩位大哥是段家和熊家的家將。這兩家向來毒辣殘忍,我猜他們肯定給你們的肉身種了‘化凡鎖’,這鎖就是長在你們腳上的肉芽,除非身死,終身不枯。你們需要按時吃藥,才能防止這肉芽生長,否則生不如死……”
“聽我說,兩位大哥,你們完全不要擔心。今天就是你們解脫的日子,也必將得到解脫。這怨果一枚,或者說你們只要咬上一口,體內種種的病根汙苗都會被拔出,化成黑色的垢汁流出體內。什麽肉芽,將枯萎得乾乾淨淨。從此,一心修真,豈不快哉?!”
兩人越來越近,幾乎進入了范逾的必殺范圍。但是范逾是真心實意的,也不可能去殺害兩個這樣的人。他們是被侮辱的,被壓迫的。
越接近,越緊張,范逾佩服自己的口才,言猶未盡,繼續補充道:“很好,兩位大哥,你們已經現身了,想必做出了決定。聽我說,這怨果的好處還要超乎你們的想象。怨果乃福果,可以讓你們脫胎換骨,改變自身的修煉資質。昔日駑鈍,今日天驕,在修真的路上將一馬平川。”
帝複嫌棄范逾花多,道:“他們已經出現了,殺了便是,可不要浪費我的寶果。”
范逾搖頭,道:“我是不會殺他們的!”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不想!”
范逾說得堅決,帝複榮也不再多說,只是心中老大不願意。不過,為今之計也只能這樣了。因為他知道,范逾顯然沒有什麽寶貝,也只有自己的果子能打動這些追兵了。
那黑影已經出現,顯然就是段熊兩家的仆臣,因為服飾就是兩家的。他們不再前進,停駐原地,范逾看了帝複榮一眼,道:“還要請前輩先拿出一枚果子。”
帝複榮沒動靜,要知道那一株果樹不過十余枚果子,已經損失了兩枚了。現在又是這個給一枚那個給一枚,哪裡給得起,到時候一顆果樹被摘個精光。因為只出現了這兩人,說不定還有人躲在黑暗之中跟蹤。
范逾似乎看出了帝複榮的憂慮,道:“前輩,不要憂慮,我猜追蹤我們的就是眼前這兩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面對這樣的寶果,是沒人經得起誘惑的。”
“你怎麽這麽確定?”
范逾抬頭,說道:“前輩請看那兩隻青鳥,這是稀有品種,可以高飛視遠。不僅目力強,且耐力久,是豐州的宗門以及大世家用來跟蹤、警戒的寶貝。前輩,你把果子給我!”
帝複榮知道不能再拖延了,把果子遞給范逾了。
范逾高舉果子,又道:“兩位大哥請看,我相信你們能看得清,這就是怨果了。我待會用元氣包裹起來,放在樹葉上,你們有兩人,是吧,我就留下兩枚怨果,你們一人拿了一顆就走。從此遠走高飛,不要為奴為仆。找一個好地方,安靜修煉,也不枉修士一生。你們要是同意,就讓青鳥從雲中下來。“
“能行嗎?”帝複榮望向青鳥,心中沒底。
“可以的,耐心等一等。”范逾很篤定。
果然,過了不久,那兩隻青鳥就從雲中飛下來。
范逾大喜,一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兩道元氣發出紅色的光芒,朝著青鳥射落。擊則必中,兩隻鳥的血肉不見了,只剩下羽毛在空中飛舞。
范逾又道:“前輩,你再給我一枚果子!”
帝複榮哭笑不得,道:“早知這樣,我當時還不如把果子給那群人!”
話是這樣說,可是他覬覦葬神地,棺材蓋微微掀開一角,裡面又飛出一枚果子。
范逾接過果子,一左一右用元氣包裹起來,又看著周邊,整好有一東一西兩株大樹,范逾東一下西一下,把果子放了上去。
“兩位大哥,你們去取吧,日後定然還有見面的機會!”然後,和帝複榮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