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武林,一座荒山中的一處荒亭,四個年輕人或坐或躺。
坐著的那個正在揮毫潑墨,畫像逐漸成形,現出一個修長而健碩的身影,金色的戰袍迎風飄揚,沉重的大刀扛在肩上。
眉目盼顧,盡顯睥睨之姿。
這是君鳳卿準備送給大哥的禮物。
他的大哥,乃是西武林最負盛名的遊俠羅喉。
躺著的其中一個年輕人,舉起酒囊倒盡最後一滴酒。
“可惡!沒了!”
他旁邊有人說道:“二哥,你叫玉壺,不是酒壺。少喝一點吧,傷口還沒有好。”
傾玉壺反唇相譏:“稷豐年,你的名字叫豐年,怎麽這些年不是天乾,就是洪水?”
羅喉倚靠著亭子的一角,臉有憂色。
他們四兄弟剛剛經歷一場除暴安良的大戰,斬殺了幾百名惡人,但二弟傾玉壺與三弟稷豐年都受傷不輕。
四弟君鳳卿畫上最後一筆,將之擱在石桌上晾乾。
“大哥,你有心事?”
羅喉站起身:“想必伱們都聽說了最近的傳聞,有個據說是來自天外的魔神,在西武林展開了瘋狂的殺戮。”
“整整殺了二十一天,再這樣下去,整個西武林的人要被他殺完了。”
傾玉壺捏緊拳頭。
君鳳卿猜出了羅喉的想法:“大哥,你要去?”
“二弟和三弟受了傷,四弟你照顧他們,這次由吾一個人去。”
“不行!”
三兄弟異口同聲反對。
他們是遊俠,經歷過太多的生死戰鬥,很清楚一個可以屠戮西武林的魔神,將是何等可怕。
君鳳卿笑道:“莫非大哥覺得我們是累贅?”
“鳳卿,你明白吾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一起去,生則同生,死則同死!”
“好吧。”
君鳳卿收好畫像,傾玉壺將酒囊放下,稷豐年纏好自己受傷的手臂。
“出發!”
夕陽西下,秋風蕭瑟。
四人離開之後,荒山更顯荒涼。
畫面瞬間一轉,已是深夜。
無盡的刀光,不絕的嘶吼,高濺的鮮血。
羅喉兄弟四人與一名頭上長角,身如狂獸,雙眼泛紅的魔物戰在一起。
“斬狼焚地訣!”
刀氣撼天,貫入地底,吸收地層之力,朝魔物爆衝而去。
君鳳卿冷眼以對,他的武器正是手中的畫筆,就在大哥絕招發出之際,他凌空虛點,幾條法線立即成型,將魔物束縛在法線之中。
這樣的戰鬥不知進行了多少次,兄弟間早有配合,見四弟出手,傾玉壺的刀和稷豐年的劍,同時攻入。
瞬間,刀助劍威,劍隨刀舞,同時炸響。
魔物雙爪一揮,架住刀和劍,再旋身一擺,似龍又似蟒的粗尾撞向計都。
金戈交鳴,轟然三聲。
魔物的雙爪與尾部,竟然堪比刀劍的堅硬。
“想不到苦境亦有你們此等人物,不如追隨吾,完成一項偉大的事業。”
羅喉冷哼一聲:“怪物,今日就是你之死期!”
“可惜了,喝~”
就在此時,魔物氣息一變,從地底衝出無數的妖枝邪藤,卷向羅喉四人。
“蝕陽掌!”
一道雄力拍向邪枝,
掌中更是挾帶無限烈火。 不料,向來是陰邪克星的蝕陽掌,竟然沒有燒掉這些妖木,反而形成僵持之態。
“嗯?”
魔物見此,也是微露驚訝:“吾不能讓你們這些螻蟻,壞了佛獄大業,受死吧!”
忽然間,濃霧漫天,魔氣疾走,似要吞噬天地宇宙。
就在驚天的魔威中,怪物身形再變,背後衝出兩片翼翅,無窮邪火,焚盡天地。
與此同時,周遭傳來巨大的禁錮之力。
“蛾空邪火,死來!”
“殞天斬星訣,喝!”
眼見不妙,羅喉奮起一擊,使出毀天滅地的最強招,無限刀氣斬向空中的魔物。
轟!
極端碰撞,從無敗績的驚天一招,竟然不敵蛾空邪火,羅喉嘔紅而退。
邪火撞開計都,繼續衝向羅喉。
“大哥!”
危機之刻,傾玉壺無暇多想,奮起一撲,擋在羅喉身前。
“啊~”
一聲淒厲慘叫,傾玉壺在邪火中化為灰燼。
“二弟!”
“二哥!”
悲呼聲中,君鳳卿施展術法,一道燦然光華亮起,將三人送離戰場百裡。
畫面再次轉換。
一名頭戴面具的高人,帶領無數人民向羅喉叩首:
“羅喉,求你救救西武林~”
“羅喉,求你救救我們的後代~”
“我們願與你立誓,只要你守護我們的後代二十年。”
“羅喉,我們十萬人自願犧牲,建立血雲天柱,助你打敗邪天禦武!”
夜,暗得像要凝固了。
四條蜿蜒的火舌來到魔神所居的山谷,接著,火舌之中的所有人,舉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十萬人的血氣,衝天而去。
頓時,在夜空中形成四條貫天接地的血柱。
血柱上,分不清是氣,還是血,只有耀眼的紅色,像瀑布一樣,不斷流向人間。
天舞神司隨著血柱翩翩起舞,羽扇揮動間,來自域外的術法,將血雲天柱連接成巨大的血之枷鎖,罩向山谷中的邪天禦武。
羅喉、稷豐年和君鳳卿已經與邪天禦武交戰了很久。
兄弟三人早已傷痕累累,尤其稷豐年,憑著最後一口真氣死死支撐。
終於等到血雲天柱點燃,血色枷鎖罩住邪天禦武,魔軀頓失三分力量。
羅喉把握機會,一聲斷喝:“計都破日斬!”
赤紅的刀氣,映照著天上的血雲,宛若盤古開天,又似誇父追日,重重劈向邪天禦武。
“是吾小看了你們,還是你們小看了吾?”
邪天禦武臨危不懼,運起火宅佛獄王者之力,地底邪木再次傾巢而出。
一身鱗甲由黑轉紅,緊緊護住龐大魔身,同時,利爪爆漲三尺,將計都格開。
刹那間,金鐵激鳴之聲不絕於耳。
少了三分功力,邪天禦武與羅喉竟是平分秋色,兩人各自嘔紅。
不等招式用老,兩人又是撲身而上,戰在一起。
劇烈驚爆中,君鳳卿與稷豐年同被震退。
“噗~”
君鳳卿眼見稷豐年不支,當下一咬舌苔,心血噴在朱筆之上。
一股清聖之氣照亮山谷,璀璨奪目,擊退漫山遍野的妖木。
“三哥,你先走!”
稷豐年搖搖頭:“天舞神司講過,血雲天柱的時間持續不了太久。四弟,我們一定要幫助大哥打贏。”
“可是三哥你……”
“四弟,不能讓二哥白白犧牲,還有十萬人民的責任,我們不能退。”
“那就拚了!”
君鳳卿與稷豐年再次撲上,無畏身上的創傷,豁盡全力逼出體內的真元。
“豐年祥瑞滿窗明,喝!”
“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受到二人自殺式的攻擊,邪天禦武不禁左支右拙,招式為之一緩。
趁此機會,羅喉絕招再出:“殞天斬星訣,死來!”
驀然間,計都劈開天地,斬破蒼穹,上引星辰之力,下接血雲天柱,形成巨大的斬天之痕。
可就在最後的一擊前,血雲天柱晃動起來,血氣漸漸消散。
“哈哈哈哈哈,天不絕吾,天不絕火宅佛獄!”
邪天禦武狂笑著,背後的蛾翼再度張開,邪火漫延。
君鳳卿失聲大叫:“這是?”
稷豐年絕望地看了一眼羅喉:“大哥,你一定會贏的!”
隨即,反手一揮,劍橫項頸。
朱紅高濺衝九霄,血氣爆竄入青冥,血天雲柱吸納強者氣血和不屈英魂,再次亮起。
碧血青天,長夜不熄!
“三弟啊!”
計都揮下,將邪天禦武斬為兩片,邪火消退,妖木哀嚎,異域魔神殞落於苦境。
隻留下最後的詛咒——
“吾將歸還十萬人的血靈與怨恨,吾的雙眼將會見證你的滅亡,吾的骨頭將刺穿你的咽喉,你的追隨者將永遠見不到茁壯的幼苗。”
羅喉與君鳳卿攙扶著離開。
卻不知道就在他們走後,天舞神司從高峰上飛來,收好邪天禦武的屍身。
“羅喉,希望你能堅守本心,將英雄的角色永遠扮演下去。否則,命運的因果會讓你萬劫不複。”
畫面第四次轉動,距離斬殺邪天禦武已經過去了十九年。
空蕩蕩的天都,羅喉獨自坐在寶座上。
君鳳卿離開了,他的兒子漸漸長大,他要去中原尋找可破除邪天禦武詛咒的方法。
“大哥,我給你寫的《天都治典》,你好好看哦。等我回來時,你一定要建立一個最強大最繁榮的天都給我看。”
“大哥答應你。”
然而就在這一年,流言四起,救世武君成了暴君。
十萬人的後代長大了,他們開始控訴是羅喉逼死了他們的親人,使得他們無父無母地長大。
天都最忠誠的部下嘗試為武君辯解,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信任羅喉的人越來越多。
長久的安逸,讓這些人覺得,為什麽死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家人?
終於有人揭竿而起,攻陷了天都,叫嚷著讓暴君滾出去。
羅喉站在雙子塔的頂樓,靜靜俯視著腳下狂熱的子民。
“武君,這些人毫無良心,忘了武君為斬殺邪天禦武做出的犧牲,也忘了這二十年對他們的守護之情!請武君下令,讓我等將他們剿滅!”
“無須,願意跟隨吾的,與吾一起離開吧。”
羅喉走了,沒有兄弟的天都,其實不值得眷念。
準備開新卷了,把最後兩章因果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