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喉在慈光之塔與少昊同住了半旬,這才回到苦境,
他要籌備一場盛大的婚禮,待到來年春暖花開,便是迎娶她的好日子。
孰料,剛剛踏進天都,小狐“敖嗚”一聲撲上來:“武君,赤睛復活了!”
這段時日,小狐有了足夠的談論資本,跟小免講了上百次那夜的遭遇,小免發出了上百次的驚呼。
“那天夜裡,下著好大的雪,本狐仙擔心天都的安全,決定出去巡視一番……”
羅喉打斷他:“講重點。”
“就在雪地裡,我聽到一陣奇怪的響聲,本狐仙決定前去查看……”
“嗯?”
小狐咽了咽口水,說出最後一句:“赤睛從墳地裡爬出來了。”
羅喉身形一動,已來到原來埋葬赤睛的地方,墳頭果然被挖開了,從裡向外挖出的痕跡。
他蹲下身。
坑中還留有淡淡的邪火,是噩夢中熟悉的氣息。
天都眾人跟著過來,紛紛問道:“武君,赤睛受殞天斬星訣一刀,怎會復活?”
擔心果然成真,邪天禦武,這個注定宿命相纏的對手又出現了。
不知道這是自己的不幸,還是邪天禦武,甚至整個火宅佛獄的不幸。
羅喉淡然道:“火宅佛獄已經被連根拔起,就算邪天禦武復活,也不過是徘徊在苦境大地上的一縷幽魂,何須驚慌。”
除去這件事,禦不凡又托人送來一個消息,說末世聖傳開啟了一座魔城,放出來一具魔棺。
眾人正在討論這具奇異的棺材時,略城少主赤子心跑來天都,帶來一個更為不幸的消息:“武君,我爹死了!”
“鬼谷城主怎會?”
天閻魔城開啟,魔絕天棺出世,這些尚在意料之中。
但是死國不曾入侵,嘯日猋也好端端在天都呆著,沒有發瘋亂捅人,鬼谷藏龍怎會死掉?
“略城中有霓羽族的臥底,他們把當年霓羽族被屠殺的帳,算到了阿爹的頭上,詳情如此……”
霓羽族後人渡翛年,與臥底劫隨裡應外合,殺死了鬼谷藏龍。
雖然這兩人很快被惜夫人抓住,但鬼谷藏龍卻變成了一具僵屍,整天趴趴亂走。
惜夫人派赤子心前來告之,她發現了鬼谷藏龍棲身的地方,似是一處妖魔大本營。
“武君,阿娘追蹤到陰司鬼池,差點遇害,她請你前去查看。”
“吾知了,請令堂節哀順變。”
赤子心繼續說道:“還有,阿舅在留蝶夢土發現了魔氣,似是出自火宅佛獄,阿舅擔心魔王子會帶來新的變數。”
“留蝶夢土,是炎翩翩。”
“武君你又知道了?炎翩翩身上的魔鱗被人拔走,阿舅猜測是魔王子所為。”
“鬼谷少主,還請你跑一趟推松岩,將這兩件事情轉告素還真,魔王子的事情吾會親自處理。”
“好,我這就來去。”
魔王子關系著邪天禦武,這樁恩怨無法假手於人,其他的事情,還是讓素老奸出面,哪能允許他閑著。
只是,有些人的軌跡改變了,有些人的結局依然如故,鬼谷藏龍既已屍變,妖後和邪尊道或是應運而出。
再加上號天窮和天閻魔城,苦境又進入了劫難爆發期。
世上果真有誅不完的妖魔邪道,果真有笑不盡的世俗庸人,可悲!可悲!
想起一頁書的名言,本要安安心心準備婚禮的羅喉,感到肩上多了一絲沉重。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赤子心剛剛離開天都,又有陌生人來訪,是一名雙腿殘疾,倚靠石座行動的憂鬱男子。
“武君,冒眛打擾,在下愁未央,為慕容情之事而來。”
“慕容情,他怎樣了?”
“為了報仇,慕容情與末世聖傳交易,開啟了天閻魔城,如此這般……”
愁未央將慕容情兩次找魔王子報仇,卻反被折辱的過程詳說一遍。
又道:“劍之初先受武君刀傷,後受慈光之塔箭傷,功體未及痊愈,為救慕容情強行運用真力,遭到反噬,如今已是半殘之軀。”
“吾很遺憾。”
“天地合刀劍決,此事並非武君的責任。但眼下慕容情在天閻魔城失蹤,劍之初與吾商議之後,想請武君援手,救出慕容情。”
羅喉沉吟,他剛剛讓赤子心通知素還真,天閻魔城這事,他並不想插手。
見羅喉不語,愁未央十分焦慮,當即說出他與劍之初的決議:“武君,劍之初願以十卷《兵甲武經》,換取伱出手相救慕容情。”
“嗯?”
“數百年前,慕容情建立薄情館,便是為了收集《兵甲武經》的信息,如今除了最後的生之卷,其余十卷都已到手。不過,廢之卷只有殺戮碎島的王脈能夠練成。”
《兵甲武經》的確是好東西,如果讓戢武王全套學習,她的根基將更上一層。
讓他糾結的是,這套武學為雅狄王所著,從繼承權上,理應屬於他的兒子,況且散掉的十卷都是劍之初收集來的。
身為男人,羅喉實不願自己的老婆與劍之初再有任何牽扯,更不願她受惠於任何人,哪怕只是一套武功。
自己可以為她摘星星摘月亮,共他男人不能送她一朵狗尾巴花。
但是現在,不僅是劍之初求到自己面前,慕容情也是協助他壓製貪邪扶木,才遭到魔王子的報復。
若追究起因,霓羽族的滅族之輪,從自己踏進薄情館的那一刻,就開始轉動了。
這是他的因果。
“愁先生,請轉告劍之初,吾會救出慕容情。”
“多謝武君。”
愁未央心中暫定,隨即告退:“我還要去尋找素還真,告之他末世聖傳的秘密,此地明面上是宗教組織,實則喪盡天良,拐賣人口牟取暴利。”
羅喉很支持,對付邪教,必須得素還真出手。
這叫以毒攻毒。
“愁先生辛苦。”
“請了。”
等愁未央離開之後,羅喉吩咐南風不競:“你去湘月居把湘靈接來天都,赤睛未死,魔王子必然對她不利。”
南風不競既興奮又忐忑:“她或許不願跟著吾來。”
“打暈,扛來。”
“是!”
婚禮將近,小姨子絕不能在苦境出事。
處理完這些事情,羅喉問了各人修練生之卷的情況,得知幾人都練會了,這才放心。
“曼睩,三個月後吾要大婚,請你帶著各位姑娘,替吾籌備婚禮。”
這句話不亞於一道天雷,劈得天都眾人外焦裡嫩。
“大婚?”
“新娘子是誰?”
“武君在四魌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羅喉臉上露出笑意:“新娘子,等到婚禮當日自會分曉,先行準備吧。”
聆水仙問道:“不知道新娘子是誰,該如何準備喜服的尺寸呢?”
羅喉一邊回憶一邊伸手比劃:“身高到吾的耳邊,腰圍大概這樣,很細。”
“呵呵呵~”
看著眾人掩嘴偷笑,羅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武君對新娘子的尺寸很熟悉呢。”
“……”
這樁喜訊,把之前赤睛復活,鬼谷藏龍屍變,慕容情被抓的擔憂一掃而空,天都眾人頓時投入到新的忙碌中。
外面的世界怎麽變化,都不如武君的大婚重要。
羅喉來不及休息,趕往炎流村。
慕容情在天閻魔城尚無性命之憂,但是魔王子,卻像是一顆隨時爆炸的高能核彈,不親眼證實,羅喉實不放心。
炎流村,原是一處寧靜祥和的村莊,全村約三百人,民風淳樸,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不料數日之前,赤睛領著魔王子和迦陵來到,打破了此地的平靜。
羅喉走入村莊,並未見到那尊高大的魔王子雕像,但是整個村莊已經成了一個高溫的封閉空間。
村中並無魔王子的氣息,只有遍地的屍骨,還有數十人在高溫中痛苦喘息。
迦陵握緊手中的長槍,警惕地看著羅喉。
羅喉拍出一掌,將封印打破,緩慢放入一股清新的山風。
村民頓時蜂擁過來,貪婪呼吸著新鮮空氣。
羅喉問道:“這裡發生了何事?”
迦陵欲言又止。
幾個村民哭喊起來:“大俠救命啊,那個怪物挖出了地層深處的熔漿,我們都要被熱死了!”
“大俠救命,放我們出去!”
炎流村原本建立在火山口上,地層深處是活動的熾烈熔漿。
赤睛複生之後,雖然吸收了焱翩翩身上的魔鱗,仍未恢復全盛狀態,他找到炎流村,要用這裡的地底熔漿,強化焰龍魔軀。
想明白個中道理,羅喉眼神一凜,再問迦陵:“他去了何處?”
“不知,魔王子隻讓我守著這些村民。”
村民哭喊道:“我們原有三百余人,現在就剩下幾十人了,不是掉進熔漿,就是被那個怪物吃掉了。”
“大俠救救我們吧!”
聽著村民的哭喊,迦陵垂首不語。
羅喉冷冷說道:“轉告魔王子,吾會再來。”
經過這麽久的緩衝,村中的高溫下降了不少,他一拳砸破封印,露出通往外間的道路。
村民們顧不得收拾財物,爭相奔逃,轉眼一空。
此時的魔王子與赤睛,剛剛降臨雲鼓雷峰的山門。
一股毀天滅地的魔能,頓時席卷佛教聖地。
“吾,魔王子,吾代表……沒代表什麽。”
雲鼓雷峰建在高山之巔,此刻斜陽映照重重廟宇,晚風送來聲聲梵唱,讓這座千年名刹,更顯莊嚴神聖。
山門巍峨,兩旁盡是金黃的銀杏樹,中間一條蜿蜒的階梯小徑,通往山林。
一名身穿灰布衲衣的中年僧人,正在打掃飛舞的落葉。
落葉不停,他手中的掃帚亦不停歇。
凝淵駐足觀看,僧人似無注意到這種強大的逼壓感,依然彎腰清掃,神清淡然無波。
“落葉掃不盡,紛紛地上影。大師,如何解決這遍地擾人的樹葉?”
掃地僧未曾抬頭,隨意答道:“今日掃,明日掃,日日勤掃,便得清靜。”
“今日落,明日落,日日落葉,終究惱人。”
“風吹屋上瓦,瓦落破吾頭,吾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
聽著他們的對話,赤睛很是不耐:“有這種閑暇時間,用來修煉不好嗎?”
“赤睛,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替吾做決定了?”
“你那無聊的情致,吾已經厭倦了。”
“那麽赤睛,你要離開吾嗎?選擇結束你那觀察者的使命。又或者,讓吾來充當觀察者角色,看看重生之後的你,將給吾帶來何等的驚喜。”
“哼!”
正在這時,佛氣襲來,三名手持僧棍與戒杖的法僧降臨山門。
“你是惡魔!”
凝淵否認他的指控:“諸相心生,佛心見佛,魔心見魔。你見吾是魔,那你魔心已存。”
法僧慌亂,不知如何回答。
凝淵逼近他身邊:“因果自存自在,魔之為魔,是為因果,見之當起精進憐憫之心,而非退縮恐懼之心,懂嗎?”
法僧頭上冒出冷汗:“原來如此,我等受教了。”
正在凝淵得意之際,山上傳來一聲怒喝:“妖魔,何敢妄言佛理!”
兩名老僧降落山門,欲阻魔人。
凝淵嘴色露出諷刺:“既然你們不願論佛理,那就論魔理吧,難道魔非眾生,不開方便法門?”
老僧辯道:“魔若有心,一念成佛。你有心嗎?”
“吾無心於佛。”
“既然無心,再不退下,雲鼓雷峰誅魔有責。”
凝淵卻道:“大師有心,是什麽心?”
“一心向佛,便是佛心。”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吾魔無心反成罪,大師之佛心卻狹窄到容不下一魔。”
老僧怒了:“妖言惑眾!你毀佛謗佛,必入無間受苦!”
“魔尚未動手,佛反起了殺念。一念即動,離佛遠矣。”
“你!”
凝淵再問:“大師,魔能否成佛?”
“放下屠刀,魔也能成佛。”
“大師該如何度吾成佛?”
老僧臉上頓現喜容:“為你剃度, 從此斷欲除念,身心安寧。”
“吾來之時,路上也曾見到修行者,此人已死,從此斷欲除念,身心安寧。”
“荒唐!就算吾等不能度你,雲鼓雷峰自有典籍數萬,勤修精進,自能度你。”
凝淵依然緩緩說道:“吾來之時,路上也曾見過修行者,蠱蟲千萬,食冊萬千,近日必當成佛。”
老僧氣得發狂:“你……你這般賣弄口舌,佛也不能度你!”
“剛才是誰說魔也能成佛,你們差得太遠了,退下吧!”
一聲退下,凝淵高舉雙掌,頓時魔氣湧來,邪力流竄,山門陷入熾焰邪火當中。
就在眾僧危急之時,掃地僧人喟然長歎:“苦海無涯。施主,何必如此執念。”
凝淵轉過身:“無涯苦海,大師要親自度吾了嗎?”
掃地僧一掌拍來,封住凝淵掌力,漫空邪火頓時散於無形。
“你呀,惡知邪慧,最是難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