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看山不厭山,買山終待老山間。山花落盡山長在,山水空流山自閑。
忌霞觴將最後一個人名落於紙上,長舒一口氣,度到窗邊,望著山間的明月。
論劍海每六年舉辦一次評劍會,世人隻知這個久負盛名的組織,但非邀請之人,很難進入這片山巒。
“天都什麽都好,就是缺少了這一片山色。”
受武君之命前來論劍海,說是聯合舉辦一次刀評會,其實是來尋找永生壁的。
盡管如此,忌霞觴還是要把這次刀評會辦得有聲有色,不能讓人小看天都。
他以主事的身份住進論劍海,翠蘿寒則奔波在外,兩人一內一外,共同尋找線索。
論劍海的人員很簡單,除了閉關修煉的主席步淵渟,日常管理只有兩人,一個是副主席桓正修雅,另一個是劍理司論傾城。
還有一名副主席歐冶神棄,許久不在論劍海出現,忌霞觴排除了他的嫌疑。
桓正修雅卷入凋亡禁決,被擎海潮拉著四處追蹤獵物。
論傾城向來不關心具體事務,一味研究他的墨筆成劍,給忌霞觴抱來一大堆評劍會的規章制度後,就再也見不到他的人了。
只有幾名評劍師與禦劍師堅守崗位。
這半個月,忌霞觴幾乎把所有的地方都尋找了一遍,並未發現可疑之處。
他走回書桌前,拿起寫好的名單,再細細斟酌:
評委三名:陰川蝴蝶君、天尊皇胤、天荒不老少獨行。
選手八名:天刀笑劍鈍、老狗、綺羅生、癲不亂、亂世狂刀、荒初禁赦、聖君士、夜神。
這副名單他思考了很久,有幾名絕頂刀者如羽人非獍、銀狐,皆已退隱,江湖難覓蹤跡,隻好放棄。
名列六神刀的三位都在天都,按武君的意思,只派雅少參加,要把機會留給其他人。
同時兼顧邦鄰與多樣性,擬定了啟示國度的聖君士,以及死國的夜神參加。
“雖然盡力而為,亦不免有滄海遺珠。”
忌霞觴接下來思考的是如何邀請,三名評委中,蝴蝶君收錢辦事,怕要準備一些黃金。
天尊皇胤又要麻煩極道先生了。
天荒不老少獨行據說是武君強迫他退隱的,能不能重新出山,尚在未知。
選手方面,老狗和癲不亂是此次凋亡禁決的辟命敵,如果鑰匙被天都的人搶了,他們還會出席此次刀評會嗎?
希望黃泉不要讓這兩人太難堪。
前往邀請的人員,就派鴉魂與萬古長空同去。
忌霞觴想得有些頭疼,放下名單推門而出,借著月色一邊欣賞夜景,一邊繼續搜索。
行不過數裡,突然自山中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
“嗯?”
忌霞觴傾聽片刻,確定是歌聲無疑,他向聲音所來的方向掠去。
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是從一片平滑無比的山壁後面傳出的,這片山壁忌霞觴很早就搜索過,並無任何特殊之處,此刻竟然傳出詭異的歌聲。
“……
遍地散落著信仰,
終點沒有方向,
未來由我來創,
就要邁向前方。
我已經收拾行囊,
替黑暗要一點光,
為成功享受失望,
就要邁向前方。
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嘹亮歌聲的,還有密集的鼓點和歡快的笑聲,似乎一群人正在山壁中跳舞慶賀。
邁向前方?
什麽意思?
忌霞觴暗自戒備,伸手在山壁上輕輕一推,不料,一股龐然巨力反蕩,將他震到數步之外。
是結界。
他又驚又喜,看來此處便是武君要找的永生壁。
再起一掌,暗運八成功力,轟然擊向石壁。
砰的一聲,結界反震的力量同樣提升了數倍,不僅將忌霞觴震退到十丈開外,石壁內的歌笑與笑聲也噶然而止。
“被發現了,退。”
忌霞觴瞬間消失在原地,接著石壁上陰影一閃,幾道厲氣無聲無息撲來。
月色如故,並無任何動靜,陰影靜靜觀察一會,退回山壁之中。
同一時間,距此千裡之外的天天棺材店裡,沉睡了長久歲月的人猛然睜開眼睛。
燈光下,葬藍山正與少昊說話。
“我才不要你的死神四關,都是妖魔鬼怪,又醜又嚇人。”
剛才她進入四關結界差點沒有出來,勉強通過第一關,第二關便被死神合流之招打倒在地。
“死神四關是用來保護你的,不管哪種攻擊,只要氣勁打向你的三尺之內,便會觸發死神四關,將攻擊者拖入結界之內。”
“如果是朋友間的友好切磋呢?”
少昊呆了一下:“這點吾倒是沒有考慮到,現在吾尚做不到分辨攻擊者是善意還是惡意。”
“所以死神四關也沒那麽了不起。”
“請再給吾一段時間,吾會改進。”
“不用麻煩……其實我很感謝你的關懷,但我不知道你身為高貴的死國之神,何以要對我如此盡心盡力,說出你的來意吧。”
葬藍山流落江湖幾百年,遍嘗人情冷暖,早習得一雙冷眼,一顆冰心。
“朋友之間自然要互相照應,義父當年救吾護吾養育吾,從未說過理由,這需要理由嗎?”
葬藍山凝視著少昊清澈的雙眼,就像兩塊湛藍的寶石,當中不含一絲雜質。
反倒是她自己疑惑了:“不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除非他是壞人,藍山姑娘是壞人嗎?”
“我是壞人嗎?不是。”
少昊笑了:“所以,吾關心你沒有錯。”
“可是我長得很醜。”
少昊的眼神閃過一絲不解:“交朋友需要看長相嗎?”
“不需要看長相嗎?”
“當然不需要。”
葬藍山有種莫名的感覺,她感覺少昊說的都不對,可真要反駁,又覺得他說的都對。
“好吧,那我就收下你的死神四關,多謝了。”
“無須客氣,我們是朋友。”
“朋友……”
葬藍山咀嚼著這兩個字,幾百年來,她以賽過無鹽的面目現世,因為她不需要朋友。朋友,在某些時候,是背後揮刀的那個人。
不過此刻,眼前的這個少年,讓她覺得有個朋友其實也不錯。
“你再給我講講死國的故事,那個閻王鎖有沒有追到心愛的姑娘?”
“他嘛,魚塘管理得很好,吾給他發了獎金,據說已經在慈光之塔的都城買了一個小小的房子,姑娘有沒有答應他的求婚,吾並不知曉。”
“天狼星呢?還在孤星崖守著白小茶的墳墓嗎?”
“嗯,吾在苦境的這段時間,他都住在孤星崖。”
葬藍山聽得雙眼泛著淚花:“天狼星好可憐,不如把祭天雙姬的妹妹介紹給他,讓他有個好的歸宿。”
少昊搖搖頭:“天狼星不會再鍾意別的姑娘。”
“那你呢?”
“吾?”
“你可有鍾意的姑娘?”
少昊的俊臉瞬間通紅:“吾才六歲,義父說至少要十八歲才能娶妻。”
“什麽!”
葬藍山跳了起來:“六歲!”
少昊不明白藍山姑娘何以生那麽大的氣,接著就被推出了門,隻好連夜回到天都。
他和葬藍山都不知道的是,後院棺材中的那雙眼睛並未合上,一直在靜靜傾聽兩人的閑聊。
這個夜晚沒有入睡的還有幽夢樓主人。
一架四人抬的花輦從**幽夢樓悄悄出來,奔向無天絕地。
花輦上斜躺著步香塵,除了四名精壯的大力士充當轎夫,小花郎也跟在身邊。
現在追亡狩都盯上了**幽夢樓,步香塵決定搶先打開玄機盒中的寶藏。
“小花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親眼一觀寶物,吾豈能甘心被殺,你講是嗎?”
“只有花君殺人,何來花君被殺。”
步香塵從花輦上伸出手,捏了一把小花郎的臉:“吾就是愛你這張小嘴。”
小花郎不滿道:“花君的心都在那隻妖與那個和尚身上,已經好些天沒有召見我了。”
“哈哈哈~”
“花君到底喜歡葬雲霄還是忘塵緣?他們留在這裡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我不信他們比我更讓花君滿意。”
“他們各有所長。葬雲霄沉浸於過去,害吾必須費神讓他向前邁步。至於忘塵緣,即使在最動情的時候,他仍舊未對吾全部吐實,須知口不對心乃修佛大忌,吾可憐他恐修不成正果。”
“切!不解風情的妖,沉迷欲海的佛。”
無天絕地,一塊極為突兀的孤峰,上極三光,下達九重。
步香塵下了花輦,施展八品神通,一條條藤蔓自她腳下生出,迎著星月快速伸展,很快爬到對面的孤峰之上。
她踩著綠藤慢慢走了過去,此處上不見天, 下不見地,果然是個絕佳的藏寶秘地。
到了孤峰,步香塵手按山壁,再次施展神通:“三千沙塵,八方石磷,尊吾號令,解讀!”
一聲令下,絕壁似有靈犀,竟開始產生驚異變化。
就在通口將現之際,意外突生,絕壁爆發出一股莫名氣息,衝向步香塵。
小花郎驚叫:“花君!”
危急一瞬,步香塵退回藤蔓,借力回到懸崖這邊。
“很險,不過吾豈會讓小花郎失望。”
步香塵打開手中的金色寶盒,露出裡面的一枚金幣。
她拿起金幣,借著月色觀看,金幣與尋常所見並無二致,只是多了一頭栩栩如生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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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