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玉屑苦思森獄還有哪裡,是他不曾找過的地方,將閻王封印之後的幾百年,他幾乎將森獄翻了個底朝天。
只有兩處他未曾踏足:
大黃地母,那裡只有森獄皇裔能去,由鬼吟詩看守,藏著音土。
黑月秘殿,在黑月天阿的流島之上,住著左先知和右預事,以及那塊預示碑。
除此之外,尚有一個黑後無意泄露的信息:“深腦長議,黑暗秘法。”
千玉屑後來多次旁敲側擊,黑後再沒提過相關事情。
此刻,千玉屑踏進了黑月秘殿。
秘殿極其幽暗,只見兩條盤膝而坐的影子,卻看不清兩個長老的面目。
“見過左先知和右預事。”
一個蒼老的男聲傳出:“原來是國相,來此何事?”
“千玉屑已經找到了神思的下落,苦於他不願回歸森獄,特此前來借取諦天神龕。”
另一個同樣蒼老的女聲響起:“神思必須回歸森獄,這是他的天命!”
“國相可有閻王手諭?”
千玉屑一愣:“抱歉,吾王閉關許久,事出從權,懇請兩位長老出借。”
男聲答道:“沒有閻王手諭,任何人不能取走諦天神龕。”
女聲又說:“除非你與吾等締結血契,保證七天之內歸還。”
“這?如果七天之內沒有抓住神思,又會如何?”
“你會遭到黑暗力量反噬。”
濃霧中飄來一張契約,上面書寫著條款。
千玉屑認真讀完契約的內容,再從指尖滲出一滴血液,落上了“千玉屑”三個字。
兩位長老收好契約,濃霧中又飄出一個類似鳥籠的神龕,材質非金非木,無門無窗。
“多謝兩位長老,千玉屑告退。”
“快點把神思帶回來,讓森獄回歸原有的秩序,現在的情況太糟糕了。”
“是。”
千玉屑收好神龕,來到大黃地母。
只剩這裡未曾搜索,也許大黃地母別有蹊徑。
倏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底層中傳來,拉扯著千玉屑下墜。
千玉屑真元一提,腳步急拔而起,向後縱去,離開大地黃母的地界。
“何人擅闖?”
一隻白燈籠飄來,燈籠後鬼影森寒,剛才之舉已經驚動了鬼吟詩。
千玉屑忙道:“在下千玉屑,乃森獄國相,因黃泉歸線被破,受黑後之令前來再領一塊音土。”
“大地黃母隻認森獄皇脈,想要音土,你不夠格。”
“打擾了,在下告辭。”
離開大地黃母,千玉屑再去處理羅喉要求的第二件事情,說服若葉知秋。
一路緩緩而行,一路悵然回憶。
當年他為了來森獄探聽消息,故意與森獄豪門若葉家族的家主交好,由若葉家主引薦給閻王。
不久後,若葉家族設計的一處重要機關出了紕漏,閻王大怒,將整個若葉家族除籍,強令遷出世代居住的若葉古城,永世貶為平民。
在這個過程中,若葉家血脈四散漂零,甚至不少人莫名遇害。
為了保全嫡系血脈,家主耗盡功體,以異法將若葉汝嬰變回孩童狀態,並將汝嬰托付給千玉屑。
好友臨終托孤,千玉屑自此費心照顧若葉汝嬰。
因為這分守望之情,若葉家族僅剩的三人都很感激千玉屑,若葉凝雨甚至暗中替他賣命。
但若葉家族的人並不知道,正是千玉屑為了搏取高位向閻王告密,而早對若葉家族虎視眈眈的閻王借機發作,一舉鏟除了這個豪門世家。
千玉屑如願以償得到了國相之位。
玉心窩盛開的苦蠻花,朵朵殷紅,朵朵都是若葉家族的血淚。
腳步再慢,終也走到了若葉古城。
一片廢墟深處,有人吹笛。
“寒山吹笛喚春歸,遷客相看淚滿衣。洞庭一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北飛。”
笛聲收住,漸漸消失塵煙裡。
殘破的城樓上,披頭散發的刀客放下笛子,又拿起身邊的刻刀,慢慢雕起那棵枯萎的苦蠻樹乾。
“若葉知秋,你的人生不該一直停駐在此。”
“國相,你今日多言了。”
“苦境有個強大的組織,可以殺死閻王,如果你能與他達成交易。”
“喔?”
苦境對若葉知秋而言,是很遙遠的地方。
“抱歉,吾沒有殺死閻王的實力,雖然吾的確想要他死。同樣,黑後也沒有殺死他的實力。”
“閻王數百年未出,也許已經死了。”
“不,他沒有。若葉知秋,如果你真想替族人報仇,重現若葉家族昔日榮光,去苦境吧,那裡天地遼闊,能人輩出,而且吾所說的這個人,更是一名真正的英雄。”
“英雄?這世界還有英雄嗎?”
“困守廢園,了此殘生,絕非家主所願。”
雕刻的手慢慢停了下來,這棵枯木無論怎樣雕刻,也回不到了當初的樣子。
若葉知秋站起身:“請用你的眼光向我證明,否則我便用我的刀向你證明。”
“當然。”
完成任務的千玉屑領著若葉知秋走出黑海森獄,走向天都。
此時,伽羅殿中,數塊透明的玻璃,上演著不同的劇情——
玄臏獨坐王座沉思,玄離與玄闕竊竊私語,玄造無聊揮舞大錘,玄豹嚴守伽羅殿……
而殿中寶座上的一雙銳眼,始終注視著千玉屑的動向。
“國相,你到底在找什麽?數百年過去,吾看清了每個人的心思,唯獨不知道你要什麽,真是趣味。”
寶座前,插著一根造型優雅的長杵。
寶座上的人,伸手撫摸著長杵,喃喃自語:“你的牧天九歌陪伴了吾數百年,吾的摩羅天章卻無影無蹤,可笑。”
他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半躺下來,一切盡在自己的控制中,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劇本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