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未至,今日再入德風古道。
墨傾池雖掛著儒門聖司的頭銜,卻是個自由的人,若不是為證遂無端的清白,他當真不願再踏足此處,尤其不願與疏道譴這樣的人打照面。
可歎德風古道黃青不接,第二代弟子中,以疏道譴入門時間最早,表現最沉穩,接任了主事之位。
後因滅佾事變的處理受到儒門高層責難,從而請辭,現為德風古道副主事,居玉離經之下。
不過遂無端的案子當年由他決斷,如今要替無端翻案仍須他參與,墨傾池不得不虛以委蛇。
粹心殿上,疏道譴高坐首位,冷臉對著墨傾池與毒患未愈的遂無端。
殿上還有幾名年輕的儒門弟子,墨傾池並不認識,這些弟子皆是與疏道譴一樣沉著臉,顯然是他的親信。
疏道譴語露諷刺:“聖司,當年你毅然離去,想不到我還有見你踏上這粹心殿的一天。”
“罪案在此錯判,便只能來此翻案。”
“你仍是咬定我將此案錯判?包括當年伱離去,無論我如何勸留也不管用。看來聖司對我,當真有諸多不滿。”
墨傾池沒有回應他的指責,將話題導回案子本身:“副主事,無端不是單鋒罪者,真正的聖劍與罪者重現江湖,我們可按此線索追查。”
疏道譴哼了一聲:“如何證明這名突然出現的單鋒罪者,就是百年前滅佾血案的元凶,焉知不是遂無端為了替自己脫罪,假手他人轉移目標。”
“吾信無端。”
“聖司信的,是自己的眼光吧?不管你如何包庇邃無端,你也該明白,終是自己錯看。”
墨傾池忍住氣:“如果德風古道不能擒下真凶,吾願意代勞。”
“聖司若真有心,那便將聖劍與這名罪者一起帶回來吧。”
“如你所言。”
疏道譴點點頭:“那我便給你五日時間,逾時不回,遂無端按罪行刑。來人,將遂無端押入大牢。”
殿下立刻奔來兩名弟子。
“住手!無端身上毒傷未愈,需要靜養。”
“聖司,牢中同樣可以靜養,否則遂無端逃走,德風古道如何向道、佛兩派交代。”
眼見墨傾池的憤怒即將爆發,遂無端連忙拉拉他的袖子:“聖司,我無礙,我一定會等你回來。”
墨傾池隻得松手,眼睜睜看著兩名弟子將遂無端押了下去。
之後疾步離開,時間有限,他必須將那名單鋒罪者抓回來。
走出德風古道十余裡,墨傾池停下腳步。
“出來吧。”
玉離經從他身後的樹林中走出來,陪著笑臉:“聖司,分別數百年,想不到再見是這樣的情形,真是抱歉。”
“當年定罪的不是你,今日刁難的也不是你,何須你來道歉。”
“副主事他……吾會照看好無端,關於單鋒罪者,儒門與你同時追查,一定將人帶回受審。”
“離經,有一事吾在殿上未說,但有必要告訴你,當年無端與閱霄門弟子受到攻擊的地點,並非隱龍壑,而是青壤峰。”
“嗯?”
“意味著儒門有人說了假話,將此案引向錯誤的線索。”
“吾明白了。”
玉離經那時還不是主事,沒有經手此案,個中情形一概不知,但聽墨傾池這樣說來,已經明白了大致原由。
“不解的是,陰謀者何以針對遂無端?無端那時雖在劍道上出類拔萃,但他心性單純,又一直生活在儒門之內,在外無仇,在內無怨。”
這也是墨傾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他不滿道:“沒爹沒娘的孩子沒人疼,據聞君奉天是無端母親的義兄,為何從不見他為無端出面?”
玉離經急切解釋:“法儒尊駕是為了避嫌。”
“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的名聲重要。”
“聖司誤會法儒尊駕了。”
墨傾池不再多言,閃身離開,留下玉離經眉頭微皺。
夕陽照著三座高大的墳墓,晚風吹著墳頭的青草,石碑前放著的祭品已經被吹得枯了一半。
封劍主·歎希奇嘖嘖兩聲:“好侄兒,你能來祭奠父母,就不能來見見吾這個叔父。”
石碑前留著一本冊子,是《易牙清齋錄》。
歎希奇撿起來打開一觀,不禁啞然失笑:“劍筍的十三種吃法……好侄兒,有些事該了結了。”
墨傾城正在小樹林中匆匆而行,忽見前方一人攔路。
“軒邈。”
“聖司, uukanshu 久違了。”
“看你的樣子,更為精進了。”
“讓你意外了嗎?”
墨傾池知道他為何而來,當年自己策劃暗殺萬堺尊主,意軒邈本是最堅定的支持者。
沒想到後來發生變數,意軒邈發明封魔岩,他的大哥忘瀟然帶易天玄脈弟子進入幽界承擔封印任務,應無騫與崇玉旨卻將他們一起封印在幽都。
意軒邈為救大哥出來,設計將幽都破封。
此後,忘瀟然為正道犧牲,兩個兒子卻分別死於應無騫和生命練習生,僅余卻塵思退隱。
“吾聽聞聖司與應無騫合作,當年的疑惑倏然而解,是你泄露了吾與大哥、滄溟的住處。”
墨傾池沒有反駁,事實如此。
“呵,從前吾可相當信任你,而遠滄溟至死都不曾懷疑過你吧。”
“吾對滄溟與你,確實有所虧欠,你若要討,吾也不會回避,但吾現在尚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