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六長歎一聲,反問道:“路過,你信不信?”
大當家狐疑起來,因為方圓千多裡,人煙稀少,況且不遠處還有一片與鬼叢林差不多的古戰場,誰吃飽撐著非要從這裡過。
“去哪……”
大當家話還沒說完,他就頓住了,之前公主說過,他們要去燕京,但燕京首都從這裡根本就去不到,因為路是相反的。
想不出所以然來,大當家也就懶得去尋根問底。
“不管你們要去幹什麽,既然你非要多管閑事,就做個了結吧。”
說完。
大當家抬腳向前一跨,同時將牛劍向前抽掃,當即抽出一道牛形劍氣,咆哮攻向苗人六,所過之處開山裂地。
正是他的[八荒紅牛典]第一式,小試牛刀。
[八荒紅牛典]分六式:
第一式:小試牛刀,
第二式:紅牛撞,
第三式:蠻牛殺陣,
第四式:蠻牛驚天勢,
第五式:霸王斬,
第六式:一劍統天下。
劍氣出,大當家跟著屈膝彈射,比劍氣更快的速度,從空中揮劍斬向苗人六,強大的劍氣,拖出丈大的牛頭幻影。
正是八荒紅典點第六式:一劍統天下!
“不俗!”
苗人六大讚,迅速抽出腰畔八寸小刀,橫揮一刀,當即揮出一道白光斬向射過來的牛頭劍氣,瞬間將它斬成兩截消失下去,他又舉刀迎上大當家劈下來的驚世一劍。
“鐺!”
“轟隆隆——”
兩人瞬間被劍勁撕碎的地面吞去,以兩人為中心,無匹的劍氣翻滾出去,如滾滾浪潮,所過之處堅土龜裂,葬送一切生機。
一時間,山在動,樹在搖。
未完。
塵上空的紅牛幻影再迅速聚縮竄下,地面再爆刷出一層泥浪。
眾匪賊紛紛被掀飛,砸在絕壁牆上,重者當場斃命,輕者也不好過,撞個頭破血流。
遠處,剛趕回來的龍初一與丫鬟見狀,不由嚇得魂飛魄散,想逃也已來不及,瞬間被浪塵推倒,掩埋。
……
戰場中,苗人六單膝跪地,但他的小木刀卻穩穩擋在大劍下,他居然靠一把小木刀當下大當家的全力一擊!
大當家喘著粗氣,牛眼布滿血絲,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身下的苗人六,一滴滴汗水從他的臉額上滑下,掉落地上。
他的一生戰役無數,即便遇到過兩個比他更強的人,也絕不可能靠一把玩具刀,就能擋住自己的全力一擊。
更讓他心寒的是,苗人六給他帶來的壓迫感,更沒有一個強者應有的氣勢,甚至連自己的一半都不如。
可就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人,卻連番給他挫敗,讓他不得不去思考,苗人六到底是什麽人?
之前他就想過,但他卻沒有想過苗人六的修為會在他之上,這是他失敗的教訓。
現在他終於知道,不是苗人六有什麽神器加持,而是他自身的修為,就遠超於自己。
這種年紀,就有如此修為,其天賦是何等的逆天……
“嘻嘻,”苗人六抬頭望向大當家:“這劍居然用盡三成功力才抗下來,差點就要空手走人了!”
大當家思緒被苗人六打斷,收劍連連退出去,驚駭道:“你真隻用了三……三成功力?”
苗人六起身,用木刀拍拍身上的灰塵,笑道:“我是個老實人,從不說慌,但說出的話,就是一口唾沫一顆釘。”
大當家艱難地咽口唾沫,“轟”一聲跪在地上。
“放老夫一命,山中有將近兩百萬兩全給您。”
這回輪到苗人六驚愕了,隨即咽口口水,兩百萬是什麽概念,前世他就算打一輩子工,也不可能賺到兩百萬。
即便龍初一口頭承諾過,到了燕京,她會兌現五百萬兩黃金,只是那些錢到底有沒有還是個未知數,而眼下就是真金白銀。
他更是沒想到,這麽偏僻的土匪窩裡,居然會藏有將近兩百萬,亦想不到大當家翻臉比翻書還快。
但往深處想,他就釋然,畢竟世上九成九點九的人都是怕死的,錢財再多,可一旦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默然良久,苗人六才問:“錢財不是比你的命還重要嗎?”
“轟!”
哪知道,大當家一頭砸入地下:“以前是,但現在老夫改變初心了。”
苗人六看著大當家,他也算是強者,到了這種遲暮之年,為何依然看不透生死。
看來無論是什麽世界,人的本性都是一樣的,追求一生的至愛,真到了拿命去取舍的時候,又有幾個能做到。
“唉!”
大當家聽見苗人六長歎,又豈會不知道他想什麽,他抬頭解釋道:“老夫改變主意,並非是貪心怕死,而是……”
“哦?”苗人六疑惑問:“哪是什麽?”
“您也是修武之人,就應該知道武者所追求的是什麽?”
苗人六苦笑,他當然知道,在這個世界裡,九成的的人,他們畢生的願望就是破武道,在人世稱王爭霸,過上人上人的奢靡生活。
只有極少數人是為了得道成仙,成就一代傳奇,也有救苦救難菩薩心腸的人,行走於江湖,濟世救人為樂。
而突破武道又豈是件容易的事,江湖中只要叫得上名號的人,屈指可數。
且有一半以上,還是靠修煉魔道而出名的。
苗人六翻閱古今群書,也找不出十名江湖正派高手,能真正突破武道巔峰的大佬。
要不,他也不會為了一個諾言入世,尋找那個傳說中的天山,了卻情的遺憾。
當然,他這次出來,還夾帶著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出去看看世界,這也是他前世的遺憾。
他前世就是太過老實,即便手上有些錢財,也不願出去遊玩揮霍,整天記掛老媽的訓話,存錢娶婆娘,生娃,延續香火。
苗人六反問道:“那你之前又為何不好好修煉,而是躲在這裡攔路搶劫?”
大當家無奈道:“慚愧,那是因為老夫對破道已死心,二十年來再無絲毫的突破,故,自小又對金錢神之迷戀,所以就……”
苗人六可不信他的鬼話,反駁道:“即便如此,你也用不著躲在這種窮山僻壤啊,以你的能力,隨便找個大家族當供奉,又或者加入門派豈不是更吃香?”
“您說的是,說實話,老夫從前得罪的人多,所以才……”
苗人六了然,他就猜到這些土匪絕不受人待見:“那你現在又為何改變初衷?”
大當家欲言又止,似乎很為難的樣子。
苗人六也不為難他:“不想說就別說。”
最後大當家一咬牙,抱拳震聲道:“老夫想侍奉您左右……”
“啊?!”
苗人六愣住了,他還真沒想到大當家居然是這個理由,但他不傻,大當家無非就三種可能。
一是,他是真的怕死,以此來保命;
二是,他為了突破武道,願意做牛做馬,好讓自己助他一把;
三是,他在外面的仇家多,想出去就必須找個靠山。
苗人六覺得三種私心他都有,剛才還要至人於死地,實力不夠便轉而投靠,這種兩面三刀的人,與小人無疑。
看似誠懇識時務,實側暗藏鬼胎,等到有實力時,反目的機率特大。
人心隔肚皮,苗人六可不敢相信他的鬼話,留他在身邊,就等於留個定時炸彈在身旁,要不得。
“不必,我隻為財,不要人命,即便你們是十惡不赦的人,也與我無關,只要你將錢財打包好便行,再有,解散金錢幫。”
大當家急道:“就算老夫將所有錢打包好,您也運不走的。”
“噢?”苗人六疑惑起來:“為什麽?”
“您們不是要去燕京嗎?”
“有什麽問題?”
大當家恭敬道:“這條路並非是去燕京的路。”
苗人六略蹙眉頭,這他還真沒有想過,走這條山路是阿牛提出來的,說是條捷徑。
而阿牛則是在豆水鎮聘請的馬夫,長年外出,幫一些商人拉貨拉客到各大城市,以此來賺取生活費的人,且為人老實巴交的,他不相信阿牛會騙人。
“你有何依據?”
大當家解釋道:“這裡乃大龍天朝與太平天國的交界之地,絕對不會錯的。”
苗人六皺起眉頭,他對九州江湖九個大陸地勢略知一二,但絕不知道一個國家的地貌。
如果阿牛沒有說慌……
但大當家既然要投靠自己,又何須出此下策?
難道阿牛真是在說慌,思來想去,苗人六也沒搞懂。
“不是去燕京,那是去哪裡?”
“魔骷山!”
“魔骷山?”苗人六輕問:“是什麽地方?”
“那裡是古戰場,傳聞古代的死人依然在那裡搏殺,陽光照不進去,毒蛇猛獸泛濫,沼氣濃鬱,被世人稱之為第二個鬼叢林,只要有人進去,他便永遠成為那裡的陰魂,永世不得翻身。”
苗人六抱胸靜靜地聽著。
“因為那裡的亡靈不死不滅,從古到今依然在為它們的榮耀而戰,小道消息稱,那裡被別人下了陣法。”
苗人六看著大當家:“陣法……誰會在那裡結陣法,結來幹什麽?”
大當家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苗人六還是覺得阿牛不會騙人,於是又問:“能從旁邊繞道到燕京嗎?”
大當家斬釘截鐵道:“老夫以性命擔保,絕無可能,那裡是大龍天朝與太平天國的邊境交界,離京城遠著呢!”
苗人六見大當家誓言坦坦,不禁皺起眉頭:“也就是說,我們走錯路了?”
大當家三指誓天,肯定道:“走反了,千真萬確。”
“從這裡到魔骷山還有多遠?”
大當家估算一下:“大約三十裡路。”
是不是只要叫阿牛回來一問便清楚,苗人六看見遠處顫顫巍巍站起來的匪賊,才想起龍初一來,回頭一看,樹林早被毀去大片,哪裡還有人!
“糟糕,趕緊去把公主找回來,看死了沒有?!”
說完,他就當先跑出去。
大當家也是大急,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立馬對遠處嗚呼哀哉的匪賊吼道:“沒死的趕緊去找公主,她少條頭髮,有你們受的。”
眾匪賊也不知道大當家與苗人六達成了什麽勾當,他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走火的,無論是哪一個都得罪不起。
於是他們強忍住疼痛,四下尋找龍初一三人而去。
有機靈的,很快就找到被埋在草堆裡的龍初一與丫鬟,但早已不醒人事,好在只是暈厥過去,也沒什麽大傷勢。
但阿牛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是不是老早就跑了?
三個時辰後,山洞裡,三十幾個匪賊陸陸續續回來稟報,皆是同一種回答。
“大當家,方圓五裡都找遍了,還是不見人!”
大當家看向苗人六:“您還覺得阿牛是個老實人嗎?”
苗人六無言以對,一個普通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消失,確實不尋常,但他也想不出阿牛為何要將他們帶到魔骷山去。
要不是大當家要做孫子,苗人六還蒙在鼓裡,都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他轉念一想,以後在京城落腳,打探消息,有個人作跑腿,也未嘗不可。
再者大當家乃萬江湖人,以他的閱歷,也能解開自己不少的問題。
且以自己的武力,也不怕大當家反水來陰的。
想到此處,苗人六道:“我可以留你在身邊,但你必須給我找條去燕京的路。”
大當家一聽有戲,喜道:“包在老夫身上。”
“你大名叫什麽?”
“我叫李純剛,那我以後就稱您為師傅如何?”
苗人六有點無語,變臉比翻書還快,真會順著杆上!
“別……”
李純剛比苗人六歲數大得多,讓他叫什麽都不好聽。
“那我以後就稱您少爺怎樣?”
“少爺?”
苗人六才想起來,這個世界不是前世,這個就好聽多了,且又有身份,也符合管家與主子的邏輯。
“好,你以後就這麽叫。”
“是,少爺。”
……
夜幕降臨,月牙當空照。
夜冷,夜風更冷。
苗人六又給龍初一與丫鬟檢查一遍, 確實無大礙才放心,他們沒有醒來,估計是一路來太疲倦了,天天在馬車裡顛簸,平常人又怎麽受得了,所以他們才睡得如此的沉。
李純剛這時走進來:“錢財已經打包好,只是我們沒有馬車……”
苗人六倒沒有想到這一層,沒有馬車,都是真金白銀,如何運走?
“唉,看來還是沒有富貴命啊!”
李純剛忽提議道:“不如叫兄弟背一些出山,日後再回來取。”
苗人六想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唯有那樣。
“好,你們下去休息吧。”
“是少爺。”
……
寒風凜冽,淒厲無邊。
山中樹草搖曳,影影綽綽似惡鬼的抓,正在尋人而嗜。
忽然,山林裡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的竟然就是逃跑多時的阿牛,他怎麽回來了?
為什麽回來?
又為何帶著一隊人馬?
在朦朧的月色中,細看之下,他身後的人馬卻不是人,而是一個個穿著戰甲的骷髏骨頭!
它們隊伍整齊,排成五排,每排有十來人,空洞的眼窩裡冒著深藍的鬼火,戰甲早已腐朽不堪。
它們步伐沉重,卻整齊有序,整體看上去,它們就是一群幽靈大軍。
在這種夜色下,既是滲人的,又是恐怖的,常人看上一眼,必然被當場嚇死。
阿牛為何會與這種邪物在一起?
他們從哪裡來?
是魔窟山嗎?
他們的目的又是為什麽?
只有天知地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