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老頭從懷裡掏出一個龜殼,在桌上摸了兩枚銅板扔進去。
“天地皆可為卦,我們在坐四人,便作爻。”
“二子為老陽,我與你為少陰。”
四人位置是,陳述,趙連成,瞎老頭與他二人隔了一位,而此刻這位置,正是光頭女人祁天石所坐。
兩枚銅板先後落在桌子上,瞎老頭聽聲音落定後,用手一摸,眉頭緊縮。
兩個陽。
“還是老陽。”
天澤履。
“履。履虎尾,不咥人,亨。呀!這怎麽又吉又凶的?”老者故作驚訝道。
言畢,這桌面上的兩枚銅板化成了粉末。
門外忽地刮來一陣風,將這銅錢粉末吹散。
“算了算了,這卦我不解了還不行嗎。”老者急忙收起龜甲,神色慌張,話音顫抖。
白面書生放下碗筷,碗裡空空,竟連一滴油都沒剩,他隨後幽幽開口道:“算命實在欺人,天道無常,何來命運之理?我也常讀‘連山’,‘易藏’,雖淺但明,所謂運數實乃無稽之談,到底不過運行規律而已,與二十四節氣並無異同,妄談命運,意欲趨吉避凶,不過自欺欺人爾。”
瞎老頭經此一事,本想開口反駁,最後還是把話順著羹湯咽下。
“究竟是吉還是凶?”祁天石問道。
“你問老虎,別問我。”算命先生幾乎把頭埋在飯碗裡。
陳述吃完了飯,打了個飽嗝。
“吃完了?”趙連城問道。
“嗯。”
陳述暢快地籲了長長的一口氣。
八個人都吃完了,跟著撿了碗筷,刷乾淨後,便回到房中。
歇息一陣子,陳述仔細回憶起靈藥的摸樣,其形似荷而無葉,色七彩,味清香,至於那標記靈藥的輿圖已是交給了白家眾鬼。
陳述摸摸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黑白玉佩,臨行前,自己曾叫旺財去明順堂告知一聲爺爺重病,亮哥和月兒一定會去照顧爺爺,這點不必擔心,卻是不知爺爺現在狀況如何。
提了一盞油燈,陳述偷偷地出門。
“去哪兒?”
清冷月光下,頭戴鬥笠的少年抱著刀倚在客堂門口,他左臉上有道疤,豎著從額頭經過眉眼最後落在臉頰,白日裡他那雙虎眸讓人不敢直視,盯著人更是讓人心慌,所以這疤痕並不引人矚目,但是在夜晚月光的陰影下卻如此顯眼。
“啊……看看星星……”陳述眼神飄忽不敢瞅他,兩人雖相識不久,但是一見如故,對其有隱瞞,陳述感覺很是慚愧。
“想去藏經閣找藥吧。”趙連城瞅他扭捏的模樣,接著道,“我可是白玉城鎮司十柱之一,你這點心思瞞不過我。”
“抱歉啊,連城哥。”
“我陪你去。”趙連城帶頭道,“油燈吹滅了,到藏經閣再點,否則容易讓人發現。”
“啊。”陳述吹滅油燈。
藏經閣中,二人正在翻找著跟靈藥有關的東西,找來找去除了佛經書簡,就是功法術典,翻了半天,竟沒瞧見任何跟藥有關的東西。
找塊蒲團歇息,陳述不禁想著:這寺廟中的原來的僧人都不生病嗎?嘴上卻問道:“連城哥,鎮司十柱是啥?”
“忘了,你們白帝城不設鎮司,鎮司全名叫鎮魔司,九州各地皆有分布,任職人員叫做鎮官,專門負責處理妖魔與修者作亂,十柱全名十庭柱,因為最初鎮魔司修建的時候只是十根柱子搭起來的房子,所以便有了這十庭柱之稱,象征著一州總鎮司中最強的十人。”
“一州最強?”
“跟各位前輩比我不算很強,勉強算個中下遊。”
“好厲害。”
“噓——”
燈被吹滅。
“嘎吱——”
門開了,吹來一陣寒風,陳述盯著這陣風,明明在月光的照射下,這陣風卻是卷走了一切光亮,將整個藏經閣都染成了烏黑之色。
“哎呀,生哥,不要啦!”
“客房中人那麽多,難道你想讓別人聽見?這兒多好,安靜!快,讓哥哥摸摸!”
“這裡黑乎乎的,人家好怕啊。”
“別怕,有哥哥在呢。”
“我剛剛看見這兒燈亮著,不會有人吧。”
“放心,沒人,只有我這個色鬼!你要不要啊?嘿嘿嘿!”
“哎呀討厭!”
“生哥?生哥?”
“啊!”
一聲尖叫響徹夜空。
“連城哥,咱們是不是走為上?”陳述幾乎用氣息說道。
外面有火光攢動。
“怕是走不掉了。”趙連城也用氣息回答。
“誰!誰!誰在說話!”女人大哭起來。
“跟我走!”趙連城拽著陳述,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點起燈。
“何事?”趙連城一臉凝重地掌著燈,帶著陳述重新走進藏經閣。
“死……死人了……”嬌弱的女人嘴唇更白了,整張臉沒有一點血色。
火光充滿整個藏經閣,書架一層一層分布在四周,中間有一塊十步見方的空處,現在就在這塊空地中,躺著一個豹頭環眼,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
眾人聽見尖叫聲後,幾乎都趕來了。
“你不是白帝城的人吧。”鏢客沈通摸著小胡子繼續說道,“在白帝城,生出來的嬰兒就會拿刀,五歲的稚童就會殺人,死個人而已,在這兒早就司空見慣了。”
“我……我不知道什麽白帝城……”女人哭泣道。
周圍的眾人紛紛皺眉,顯然,他們也可能並不來自白帝城。
“你連白帝城都不知道,怎麽會到這蘭若山上來。”沈通瞥她一眼,檢查起屍體:“倒是這個死法,不太尋常。”
只見古其生的屍體躺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 卻是已經斷了氣兒。
在鏢客沈通說後不久,這地上的壯漢頃刻間化成了黑色的灰。
寺廟中又刮起一陣風,這風撞開被關上的木門,衝進藏經閣來,把地上的黑色灰燼盡數揚飛了去。
趙連城眉頭緊鎖,這種詭異的死法,實在不像常人所為,可如今被禁製了修為,豈不是成了賊人砧板上的魚肉?
“有……有個……有個東西……”嬌弱的女人顫顫巍巍地指著地上。
長臉大耳的周寧趕忙扶住她,摸著她纖細的肩膀道:“別怕,有本道在。”
沈通皺著眉,在屍體的灰燼被吹淨後,撿起地上的東西,在燈火下仔細分辨,發現這竟是一張輿圖。
這是一張僅僅關於蘭若山的輿圖,在這上面細致地描繪了從黑風崗到蘭若寺所途經的各個地點,余下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遮著一層灰色的霧。
在最近的起點黑風崗上,被人打了一個紅色的叉。
“媽的,這紅叉是什麽意思?”周寧抱著傅舉罵道。
“朱砂筆?”祁天石問。
沈通把這輿圖放在鼻前嗅了嗅,搖頭說道:“不對,不是朱砂……是血!”
“這血氣味幾乎散盡,明顯很早就幹了,而且看顏色略有發黑,更像是昨天畫的。”沈通撚著胡子繼續分析道。
“動!它動了!”一直盯著輿圖的嬌弱女人哭道。
沈通一驚,一把丟下輿圖,只見其上,在臥狐嶺的位置,緩緩出現一條叉,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用手指沾著血,在這輿圖上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