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握中玄機暗藏。
武道中人平時切磋之時,常常會‘搭手’。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江湖並非只有打打殺殺,多的是人情世故,哪會一見面就打打殺殺,無論輸贏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所以就有了搭手試勁的規矩。
旁人看不出其中門道,隻以為是尋常握手,卻不知一握之間,勁力交鋒之下,須臾便分出了勝負。
勝者不言,敗者拱手,大家相互恭維幾句,花花轎子人抬人,如此可謂是裡子面子都有了。
因看不出陳玄真的深淺,她這一握暗自收了幾分力道,如果是個普通人,也不至於傷了他。
但很快她臉色一變,兩手相握之間,她使出的勁力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繼而不管她使出多大的勁力,陳玄真始終雲淡風輕,微笑如常。
劉璿知道自己走了眼,眼前那是什麽普通青年,分明是一尊大高手,於是退後一步拱手抱拳以示認負。
李憶見兩人握手良久,又見閨蜜拱手認輸,知道他們剛剛已在暗中完成了一次交鋒。
於是主動上前緩和氣氛,對陳玄真抱歉到:
“實在不好意思陳先生,我閨蜜從小就是個武癡,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陳玄真自然不會計較這種小事,他擺了擺手笑道:
“李小姐多慮了,陳某氣量不至於這麽小。”
隨後話風一轉問向劉璿:
“劉小姐是煉大槍的嗎?”
劉璿吃了一驚,不知陳玄真是如何得知的,於是點頭回答到:
“正是,我家祖上曾追隨武聖學習過槍法,幾代傳承完善,總結出了三十二式遊龍大槍。不知陳先生是如何看出來的?”
陳玄真剛剛便發現她勁力流轉之間,有一種遊龍變化之感,非是常年練槍棒之人,勁力中不會生出這種變化。
於是對她答到:
“只是猜測罷了。”
劉璿此時卻來了精神,她本就是一個好武之人,劉家這一代人中,屬她天資最好,常年都有武道名師教導,更不時能得到族中宗師指點槍法。
青州年輕一代中也沒有幾人是她的對手,如今看到陳玄真和她一般年紀,竟有如此武學造詣,不免見獵心喜,想要與他切磋一番。
“陳先生,您修為高深,不知道你能不能去演武場指點我一二?”劉璿對他行了一個抱拳禮,認真問道。
“指點不敢當,不過大家可以一起交流武學。”陳玄真沒有拒絕,他也想見識一下青州劉家有名的遊龍大槍。
炎國尚武,所以即便是青州這種文風更甚之地,學校裡也少不了演武場。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一座場館內,臨近飯點,館內人數並不算多,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處寬闊的空閑練功房。
劉璿挑了一杆白木大槍,試了試手感,隨後望向陳玄真。
陳玄真看了一眼室內的木製兵器,並沒有拿,選擇了空手對敵。
劉璿皺了皺眉,覺得陳玄真過於自大了,心中有些不忿,就想著要給他一個教訓,於是一抖長槍,使了一式遊龍探海直取陳玄真胸口。
長槍如龍,遞出之勢中隱含三種變化,因時而轉,所以無論對手是左閃亦或是右避,都躲不開這一刺,這便是遊龍大槍起手式的精意所在。
一米八的大槍在她手中輕若無物,剛一出手就要封住陳玄真所有的退路。
陳玄真面色如常,身形飄然後撤,宛若被風吹起的羽毛,絲毫不受力,躲開了這一擊。
劉璿一擊不成也不氣餒,大槍在她手中舞得獵獵生風,槍頭好似雨點般點向陳玄真。
李憶在旁看得有些目眩神搖,她感覺此時的陳玄真像暴雨中的一葉孤舟,仿佛隨時都能傾覆,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
但很快她就發現,劉璿密密麻麻的攻擊並沒能傷到陳玄真,他反而猶如雨中一隻驚鴻,翩然而動,上下翻飛之間,每次都精準得躲開了槍頭。
陳玄真看她槍法變化已盡,知道遊龍大槍的精髓已經盡收眼底了,於是右手凝爪,如大鵬捕龍般,探手抓住了槍頭,隨後一擰一挑,劉璿頓時整個人都被挑在了空中。
這突然的反轉,已經讓旁邊的李憶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她不明白剛剛還大佔上風的閨蜜怎麽突然之間就敗了。
陳玄真將她放了下來,隨後道了聲抱歉。
劉璿此時也緩過神來, 目光灼灼地盯著陳玄真,仿佛想要將他看透。
“陳先生不必如此,是我不自量力了,您不必向我道歉,是我要謝謝您手下留情。”
她放下手中的長槍,對陳玄真抱拳說到。
“之前聽小憶說過您降伏猛虎的事跡,我還不信,如今才知道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苦笑道。
“嘻嘻!叫你不信我說的話,這下吃苦頭了吧?”李憶看了看她,發現閨蜜沒事之後放下心來,調侃道。
“兩位說的哪裡話,這一戰我也獲益良多。”他擺了擺手。
“現在正好飯點了,咱們一起出去吃飯吧?我知道有家餐館的菜特別好吃。”李憶看了眼時間,提議到。
陳玄真婉拒了她們的邀請,他如今已然辟谷,研究所供應的青陽丹足以滿足他一身所需,再去吃普通飯菜反而對他有害無益。
辭別兩女之後,他回到了學校給他分配的教授宿舍,一幢二層的獨棟別墅。
青州大學對教職人員的福利待遇還是相當不錯的,他雖然只是掛了個榮譽副教授的虛銜,該有的待遇也不曾少了分毫。
他坐在床上,腦中一遍遍回放著今日交手的過程,體悟著遊龍大槍的精義。
這是一種脫胎於戰場廝殺的可怕技法,槍意中隱含了一往無前的決死之意,他仿佛看到一個手持大槍的男人,在戰火中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劉璿槍法舞得雖好,卻欠缺了最根本的一股殺意,所以槍法有形無神,若能補全這股意境,猶如畫龍點睛,槍法才能“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