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穴道被封,手上力氣全無,巨斧“嘭”的一聲砸在樓面上,叫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展凌雲笑道:“大哥別慌,你稍歇片刻,不消一頓飯的功夫就緩過來了。”
招呼小二重新布置酒菜,動手一口一口喂給大漢。
大漢初時還不肯吃,只怕他正是要讓自己恢復好了以便能長久折磨,奈何委實是餓得很了,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眼前菜”卻但吃無妨。
大漢酒菜吃飽,忽覺內外傷勢確實見好,又見展凌雲始終是一副誠懇模樣,便道:“小兄弟,你當真不是太湖群盜一夥的?”
展凌雲見大漢臉色好了許多,伸手解開他穴道,道:“大哥與太湖十八寨因什麽事結的梁子?”
大漢道:“在下姓張,賤名卻是一個‘貴’字,我兄弟是叫張順。”
“咱們原本是靠砍柴種田過活的人,因瞧不慣蒙古人侵佔我大好河山,便相約到江北去殺幾個韃子解一解恨,趕巧在三天前就遇上了事情。”
“那日我兄弟夜宿鐵槍廟中,睡到半夜,卻有幾個蒙古韃子走進廟來。我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想要殺韃子就有韃子送上門來,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和張順兄弟躲在暗處偷聽,原來他們受了韃子皇帝的命令,要來與奸臣賈似道勾結一處,圖謀我大宋江山。咱們當即下定主意,要趁他們熟睡之際下手……”
“哼哼,小兄弟,你須怪不得我兄弟二人太也不光明磊落。咱們殺韃子,殺得一個是一個。只不過那幾個韃子之中,確有高手,最後張順兄弟反被對方一掌打在胸口上。”
展凌雲忙道:“張二哥的傷要緊麽?”
張貴歎了口氣,道:“張順兄弟自己說,起初也不覺有什麽要緊,就如同被人推了一下,連傷也不見有,只是有些氣悶,料想是不礙事的。隻過了一夜,就見張順兄弟的胸口不知幾時現出了一個掌印。我趕緊帶他四下求醫,那些狗屁名醫卻一個個都不識得這是什麽傷,更不知要如何去治。”
展凌雲急道:“張二哥現下在哪?怎麽不和大哥你在一處?”
張貴道:“後來我聽人說,皖北女山湖畔有個叫蝴蝶谷的地方,那裡有個神醫能起死回生。”
“我們馬上坐船北過太湖,前往江北去尋訪神醫。隻盼張順兄弟福壽未盡,天可憐見,叫咱們遇上救苦救難的神醫。”
張貴又歎一聲,續道:“我一路吩咐船家飛棹而行,不敢耽誤一點兒功夫,怎知半道遇上一夥水賊,張嘴就沒頭沒腦的說我們是什麽探子,要我們各留下一手一腳。”
“他媽的,老子一共才幾手幾腳,卻要給你留下一手一腳。我氣不打一處來,生怕與他們糾纏久了,於我兄弟性命有礙,下手便失了輕重,傷了他們幾人。奈何他們人多勢眾,張順兄弟終於落入他們手中,隻我逃上岸來。”
“我想臨安一帶也頗有幾個與我兄弟臭味相投之人,便想多邀幾人再去救人。然後……然後就遇見了小兄弟,實在抱歉得很。”
展凌雲聽完張貴講述,知道他們是因民族大義才惹上這番禍事,自己決計不能袖手旁觀,便道:“張大哥,依你說,二哥身上的傷不可等閑視之,等大哥去臨安多邀幫手,時日上耽擱不起。倘若大哥不棄,小弟願與大哥往太湖走一遭。”
張貴見展凌雲身手不凡,聽他願意出手相助,連忙抱拳道:“兄弟這番義氣,張貴感激不盡,只是不知兄弟高姓大名?”
展凌雲抱拳道:“小弟展凌雲,平生最是佩服大哥這等心懷大義的英雄。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會一會太湖十八寨。”
兩人一路急奔,來到太湖,夜色漸已降臨。
張貴抬頭看了看天,黯然道:“太湖水情險惡,夜晚於他們多有便利,於咱們卻是大大的不利了。咱們這會兒進去,多半仍要著他們的道兒,說不得也隻好明天再作計較。”
言下是不願過分連累展凌雲。
展凌雲招手喚來一艘小船,道:“等多一刻,二哥便多一分危險,大哥快請上船。”
張貴總也盼著早日救回兄弟,隻好跳上船頭。
展凌雲隨後上船,幫著老艄公飛快搖櫓。
張貴見展凌雲著實是把別人的事當成了自己的事,感激之情不免又多了幾分。
船行到湖心,夜色已濃。
站在一葉扁舟上的展凌雲和張貴兩人連方位也難以辨明,何況在濃濃夜色中去尋太湖群盜的蹤影。
忽然“噗通”一聲,老艄公一躍入水,眨眼間已遊出數十丈。
張貴叫道:“不好,這老頭也是他們的人。”
老艄公冒出頭來,招了招手,叫道:“十八寨眾位當家的問二位的好,哈哈……”
展凌雲暗叫不好,四下查看,這才發現老艄公已暗中鑿穿了船底,湖水正從孔洞汩汩湧入。
張貴見小船沉覆在即,兩人離開岸邊已遠,要遊回去談何容易,歎道:“展兄弟,是張貴害了你。咱們水性再好,可也遊不回去啦。”
展凌雲本來也正迷茫無計,聽見張貴的話,道:“咱們遊不回去,艄公也遊不回去。倘若他沒有魚蝦一般活在水裡的本領,那麽他也要上船上岸才能活命。”
張貴點頭道:“不錯。咱們索性跟在他身後,看看他們能搗什麽鬼。”
兩人計議已定,一頭扎進水裡。展凌雲在小蓬萊海島上長大,波濤洶湧的海浪早玩慣了,水性自然極好。張貴劈碎小船,抱了一塊木板,背著巨斧,卻也能勉強跟在展凌雲身後。
兩人循著艄公的方向尾隨而去,遊了個把時辰,均感體力恐難久支。正彷徨時,遠遠瞧見一處火光出現在眼前。兩人再不猶豫,加速向前遊去,漸漸看清那火光亮處,原來是個城池般的巨大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