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雙手合十,躬身施了一禮,道:“多謝施主成全。”
葉青衣從袖中取出一個檀木雕成的精美小盒。小盒打開,原來內中所藏乃是兩枚金燦燦的丹藥。
葉青衣捏破裹著丹藥的蠟封,放入口中。不過片刻,衰容老態和疲憊神色已肉眼可見的褪去,隨之而現的是兩眼放出的異樣光芒。
展凌雲見她臉色紅潤,神采奕然,天庭飽滿,印堂微微聳起,眉目間蘊著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正是體內真氣充沛,於經脈之間如意流轉的外露之態,暗歎:“蝴蝶谷果然有外人莫能測其淵際的底蘊。”
葉青衣與戒嗔分在院中站定,正是伸掌相交的距離。
葉青衣微微一笑,對一眾小輩道:“你們站遠一些。”
眾人後退數步,讓出丈余空當。
葉青衣仍道:“再遠一些。”
眾人隻好退到三丈開外。
戒嗔輕頌一聲佛號,雙目微閉,兩腿微微彎曲,氣勁隨之下沉,兩隻腳便如在地上生根一般,陷入地下三寸有余,一手向葉青衣緩緩伸出。
葉青衣見對方架勢端凝,枯瘦的身子站立當場,卻有如山嶽橫亙,當下也不敢大意,將一股真氣凝於掌中,向戒嗔緩緩伸來的手掌迎去。只聽“嘭”的一聲,雙掌相交,兩股力道撞在一起,一時真氣外溢,激得展凌雲等一眾小輩臉頰生疼。
一掌對過,兩人腳下均未移動分毫,看來是勝負未分。
葉青衣道:“大師勁力內收,掌中並未吐出半分真氣。平白無故的挨我一掌,那是何故?”
戒嗔單掌收回胸前,作了個禮,道:“貧僧等人不期而訪,多有得罪。挨施主一掌,權當賠罪,也屬應當。”
葉青衣道:“大師忒的多禮。既已動上手了,這套虛禮就能免則免罷!”
戒嗔點了點頭,道:“好,第二掌這就來了。
目光對望之間,兩人衣衫獵獵而動。戒嗔出第一掌時隻守不攻,故而出掌緩慢,兩人的第二掌卻在電光火石之間,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相對呼嘯而至。
兩道真氣仿佛在一瞬間把空氣擠壓到了兩掌相對的三寸之間,憑空生出一道無形氣牆把兩人隔開。
二人各自摧動內力,才又分別推進了一寸。剩下的一寸空當,卻是誰也無法再進分毫了。
兩人雙掌未交,掌心吐出的真氣已攜萬鈞之勢,抵在一處,發出一陣如咽如泣的怪異聲響。
兩人各自收束掌力,站立當場。
眼看第二次對掌,仍舊未能分出勝負。
葉青衣含笑道:“大師的‘金剛不壞體’神功果然了得,老身這會兒可是當真要說一句‘閣下武功高強,佩服佩服’了。”
戒嗔道:“施主掌中真氣,一時仿佛爐中烈火,一時又如萬年寒冰,深合陰陽二氣的剛柔互濟之道,大有吞天吐地的恢弘氣象。倘若貧僧沒有猜錯,當是前代武林傳聞的‘北冥真氣’。想不到‘北冥玄真訣’竟然流傳到了今天,真是叫人歡喜不盡,大開眼界。不知蝴蝶谷與百年前的修羅宮是什麽淵源?”
葉青衣道:“我這門武功確實是‘北冥玄真訣’,不過從沒聽先師提過什麽‘修羅宮’。蝴蝶谷和這個修羅宮有無淵源,在下委實不知,倒不是有意欺瞞大師。世上的武功名目偶有雷同,也不足為奇。”
戒嗔沉吟片刻,點頭道:“貧僧聽聞修羅宮的‘北冥玄真訣’修煉極難。修煉者第一步便要化去全身功力,再去吸收他人內力,化為自身可以如意運使的北冥真氣。倘若施主的‘北冥玄真訣’修煉之法異於此道,則是貧僧眼拙認錯了。”
葉青衣搖頭笑道:“光聽大師講述,就知那修羅宮的‘北冥玄真訣’乃是一門成心不叫人練成的武功。一個人倘若化去全身功力,連看家護院的尋常武師也敵不過,那時去吸人內力,豈不是找死嗎?這樣的武功,我瞧多半是傳不下來的。”
戒嗔道:“兩門‘北冥玄真訣’倘有淵源,似乎正可從這一點上去想。”
葉青衣心下一動,略有所思,道:“還請大師指點。”
戒嗔道:“貧僧年少時曾聽過一個掌故——哲宗年間,有一名少林弟子,曾在機緣巧合之下,被當時的修羅宮主以‘北冥玄真訣’化去全身功力, 灌入七十年修為的北冥真氣,成為修羅宮新一代主人。這位前輩的北冥真氣,乃是得自他人自願相送,這便正好跨過了修煉此功最難的第一關。”
葉青衣略略笑道:“‘北冥玄真訣’練到最高境界,倒有一項‘真氣灌頂’之術。可惜老婦修為粗淺,未能得窺其境。大師說‘北冥玄真訣’能吸人內力,老身就更沒這個本領了。”
戒嗔道:“修羅宮的那位前輩出身少林,自然通曉佛法,想必慈悲之心,並不會因轉投別派就一筆勾銷。‘北冥玄真訣’吸人內力的法門,說來有傷天和。那位前輩對其中法門有所揚棄,也在情理之中。”
葉青衣沉吟片刻,微微笑道:“兩門武功究竟有無淵源,這會兒已經不重要了。大師,咱們這就對第三掌罷。”
戒嗔頌了一聲佛號,道:“施主練成的北冥真氣,至真至純,是道門內功中的極詣;貧僧苦修四十余載的‘金剛不壞體’,也不失為一門至剛至強的空門神通。第三掌上,咱們大可傾力施為,無論勝敗,總算不枉了平生所下的苦功。”
葉青衣凜然道:“說得好。這第三掌上,老身若非使出渾身手段,反而是對大師的不敬了。”
兩人更無別話,仍是兩掌相對推出,較之第二掌,又剛猛迅捷了數籌。
展凌雲尚未看清兩人是如何運氣出掌的,兩隻手掌已掌心相抵,再無分毫空隙,猶如旱日行雷,發出陣陣轟隆聲響。
葉霜何曾見過這等驚險場面,不經意間伸出一隻冰涼玉手,把展凌雲的手指緊緊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