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蘇麻衣剛才使的正是“北冥玄真訣”中的“真氣灌頂”之術。
展凌雲怔怔的道:“弟子雖然愚笨,卻也深知內力練成不易。師父以一半功力相送,弟子實在不知如何報答師父的大恩大德。”
蘇麻衣微微笑道:“你有這身武功,日後護得霜兒一世周全,一心一意的待她,那便是報答為師了。”
展凌雲跪倒在地,鄭重的道:“弟子便沒半點武功,也是一樣的全心全意愛惜她,保護她,決不叫她受一點兒委屈。”
蘇麻衣歎道:“為師自然知道你是這樣的好孩子。”
攥著展凌雲的手,轉身進了葉青衣房中。
雙姝正守在葉青衣床邊,低聲抽泣,這時見蘇麻衣進來,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葉青衣似乎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苦笑道:“人莫不有死,又什麽好哭的。”
蘇麻衣微一沉吟,從袖中取出一卷羊皮,遞到展凌雲手中,道:“這是明教鎮派武功‘乾坤挪移**’的秘笈。將來你到江湖上打聽一番,看明教如今是否仍有流傳。若能找到明教中人,便將此物交還他們。另有一句話,你轉告他們——‘乾坤挪移**’最後一層心法的文字恐怕抄錄有誤,切記不可依法修煉。”
蘇麻衣一番話說完,靠到葉青衣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身子,一手握在她掌上,臂膀微微一震,一道真氣便從葉青衣掌心傳了過去。
葉青衣搖頭道:“師兄,你再給我續得一時半刻,又有什麽好處,不過是白費功力、自損身子罷了。”
蘇麻衣輕輕的道:“師妹,咱們拜堂時,在師父牌位前說過什麽來著?我說,咱們此後永不分離。不管生死,永不分離。”
葉青衣這時知道蘇麻衣是要耗盡全身真元,與她同死,連忙掙了一掙,想把手抽開,卻怎生掙扎得脫,道:“你們快攔住他!”
葉冰忙伸手拉扯蘇麻衣,豈料手指甫一沾到蘇麻衣身上,就被他真氣所激,反震得退了幾步。
葉霜帶著哭腔對展凌雲道:“凌雲哥哥,你快阻止師伯!”
“是。”
展凌雲應了一聲,心念一動之間,全身真氣沛然而起,仿佛充盈於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汗毛,他上前一步,忍受著蘇麻衣真氣反震之力,抓在他臂上,道:“求師父罷手!”
展凌雲已得了蘇麻衣一半功力,故能與反震之力相抗,但馭氣之法仍差得太遠,雖能把手搭在蘇麻衣身上,卻半分也拉不動他。
蘇麻衣並不理會眾人,隻握著葉青衣的手,細細的瞧著她,如同尋常夫妻一般,相依相偎,恍如不知世間尚有它物。
不知過了多久,蘇麻衣終於耗盡畢生功力,抽盡全身真元,和葉青衣同時殞命。
張貴聽聞噩耗,忙扶起才能下地的張順撲進屋來,與眾人痛哭一場。
眾人為蘇麻衣和葉青衣守靈三天三夜,哭過不知幾回。
到第四日破曉,才在後山的高坡上擇了一處墓地安葬。
掩埋之時,雙姝不免又大哭一場。
張貴拉過展凌雲,道:“凌雲兄弟,逝者已矣,兩位姑娘畢竟幼弱,再哭下去只怕傷了身子。”
展凌雲何嘗又不悲痛,直是無從勸起,隻好來到雙姝身邊,岔著話道:“恩師們已經不在了,不知兩位師妹將來有何打算?”
葉霜收住眼淚,瞪大了布滿血絲的眼睛,厲聲道:“你說什麽?”
展凌雲被她瞪得心裡發毛,道:“我問兩位師妹將來有什麽打算?”
葉霜抹淨淚痕,冷笑道:“我竟想不到你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難道師父師伯剛死,你就跟咱們蝴蝶谷沒半分乾系了?”
展凌雲一怔,道:“這是從何說起?”
葉冰道:“你是長門師兄,師父師伯不在了,你便是蝴蝶谷一門之主。將來行止如何,我們自然都聽你的,師兄又何必問?你問我們自己有什麽打算,霜兒性子急切,自然要誤會你。”
展凌雲明白過來,趕到葉霜面前,牽過她一雙冰涼玉手,輕聲道:“若是太平時節,我自然盼能和你一生一世守在一處,永遠也不分開。”
見葉霜顏色和緩了些,又道:“可惜如今韃子猖獗,生民倒懸,我輩又怎能安心高臥。”
葉霜道:“誰要你安心高臥?大不了你去哪裡,我就跟去哪裡,除非你不要我了。”
展凌雲歎道:“好霜兒, 我這一生一世,總是疼你愛你。但你跟著我,恐怕不免顛沛流離。”
葉霜“嚶”的一聲,靠在展凌雲身上,輕輕的道:“顛沛流離就顛沛流離,有什麽了不起。”
展凌雲大喜過望,牽著葉霜的手,來到葉冰面前,道:“將來和蒙古人交兵,傷病在所難免,那時正要仰賴兩位師妹施展妙手神術,相救百姓和將士於危難之中。”
葉冰點頭稱了聲“是”。
張貴張順相視一眼,在展凌雲身前跪倒。
張順道:“恩公兄弟,張順這條性命是諸位救回來的。有用得著我兄弟的地方,一句話吩咐下來,也就是了。”
展凌雲忙跪下還了一禮,扶起二人,從懷中掏出一冊黃皮小書,道:“這是家父編撰的練兵之法。原想交給朝廷助練兵馬,可賈似道手下的將官說大宋自有《武經總要》,無所不載,區區練兵之法,何必另作他求。唉……也罷,小弟想請兩位哥哥持此書前往太湖水寨,一來張二哥正須一個休養之所,二來兩位哥哥可會同十八寨諸位頭領依法編練人馬,以待將來。”
張貴鄭重接過兵法,小心收好,又說了一些各自珍重的話,灑淚作別。
展凌雲與雙姝結伴走到蘇麻衣所居後山石窟。
展凌雲眼見石窟不盈方丈,陳設敝陋,想到蘇麻衣曾在此悟出“麻衣神道經”這等無上絕學,既為前人的蓋世才情所折服,又不免添了幾分難過。
葉冰俯身收拾蘇麻衣遺物,見枕下有一枚碧玉指環,拾將起來,端詳著道:“霜兒,你瞧這是不是師伯那枚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