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兩人,一個內力強橫,一個武技高超,一時鬥得精彩紛呈。
兩人鬥到三百招外,衣秀瞧準展凌雲出手間的一個空隙,終於一手拂在他肩井穴上。他滿擬這一手雖不至於能把對方打倒,至少也能叫他身形略一遲滯,那時自己便可趁勢欺進。當他一手拂在展凌雲肩井穴時,隻覺對方體內一道內勁沛然而生,將他力道一半卸去,一半反震回來。這是“麻衣神道經”臨敵之際,自然而然生發出來的護體真氣。
衣秀不知內情,以為展凌雲於瞬息之際,便將自己的掌力化去,當下佩服不已,不由讚了一聲:“好本事!”
展凌雲知道自己露了破綻,險些吃虧,慚愧不已,停下手來,抱拳道:“兄台武功精妙,以招式而論,在下已經輸了。”
衣秀哈哈一笑,道:“閣下的武功可也厲害得很啊。咱們就算打到天亮,多半也分不出勝負。適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說著躬身一拜,其意甚誠。
展凌雲從葉霜手上取過解藥,遞給衣秀,道:“在下展凌雲,平生所學也算頗雜,可也從沒見過衣兄這等奇異武功,此番可說是大開眼界了。”又給衣秀引見了蝶谷雙姝。
衣秀道:“在下這門武功,源頭是一個叫‘山中老人’的波斯人,兄台有所未聞,那也毫不稀奇。倘若咱們當真鬥到天亮,兄台明了其中變化,我卻佔不得半分便宜了。咱們原本是個平手之局,展兄卻自承下風,這份謙抑之心,比衣某人的狂妄自大,可就勝了不止一籌。咱們算是不打不相識,大夥兒交個朋友,將來你我武功各進一步,便再比一回。”
展凌雲抱拳道:“正該向衣兄多多請教。”
黑袍少年正在葉冰指點下敷用解藥,這時笑嘻嘻的道:“衣大哥的武功,小弟向來佩服,以為舉天下之大,同輩之中,再沒第二個人及得上了,想不到今日偏又遇見了這第二個人。展大哥,咱們也交個朋友,行不行啊?”
展凌雲道:“小兄弟輕功卓絕,不知是何門何派的高足?”
黑袍少年忙正色抱拳道:“小弟姓韋,江湖上的諢號是叫‘黑鷂子’。”
葉霜刮刮臉蛋,笑道:“冒他人名號,也不知道羞。‘黑鷂子’成名已數十年,敢問尊駕貴庚?”
黑鷂子道:“這位姐姐有所不知,‘黑鷂子’是祖師爺傳下的名頭,小弟是這一代的‘黑鷂子’。”
葉冰笑道:“你總該有自己的名字。”
黑鷂子臉色一陣犯難,道:“小弟有名字,只是太也難聽,不說也罷。”
葉霜心生好奇,道:“難聽我更要聽,快說。”
黑鷂子撓頭道:“要是你們擔保不笑話我,說給你聽,卻也不妨。”
葉霜笑道:“你先說給我聽,我再決定笑不笑你。”
黑鷂子“啊”的一聲,好生為難。
葉冰笑道:“你說罷,我不準她笑話你。”
黑鷂子遲疑著道:“我爹大字不識一個,因此我的名字是一個倒霉書生起的。那倒霉書生起什麽名字不好,非要起‘韋三絕’這個豬狗不如的名字。‘三絕’、‘三絕’,可不正是‘絕門絕戶絕後’這三絕?”
葉霜大笑道:“你難道不讀書,連‘韋編三絕’的典故也不知道?那書生是盼你刻苦用功,將來做個有學問的人。”
韋三絕道:“衣大哥,有這個典故麽?”
衣秀點了點頭。
韋三絕道:“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衣秀道:“假使我告訴你,你就肯用功讀書嗎?”
韋三絕搖頭道:“不肯。我又不考狀元,為什麽要讀書?”
葉冰笑道:“依我看,這‘三絕’的名號,另有一個意思,乃是‘武功一絕,智慧一絕,人品又是一絕’。”
韋三絕念了一遍“武功一絕,智慧一絕,人品又是一絕”這話,向衣秀道:“衣大哥,你瞧這個意思中不中用?”
衣秀搖頭道:“你倒好意思問。你雞鳴狗盜的功夫是一絕,腳底抹油的功夫是一絕,沒皮沒臉的功夫又是一絕。此‘三絕’於你,才是恰如其分。”
幾人說笑一陣,韋三絕手上的毒已經解去。
衣秀朝展凌雲三人抱拳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多多奉陪。不知諸位在何處下榻,過幾日了卻了大事,也好另行拜訪, 置酒高會一番。”
展凌雲道:“實不相瞞,在下此來,是要到丐幫卞梁分舵拜訪。丐幫行跡隱秘,一時並無頭緒,將來行止也難說得很。”
衣秀沉吟片刻,道:“卞梁城東十裡處有一個莊園,莊主是一個姓張的富戶。諸位倘若要尋訪丐幫人眾,不妨到那裡去看看。”
葉霜奇道:“咱們要找的是叫花子,怎麽又去找富戶?”
衣秀微微一笑,道:“那姓張的富戶,江湖上另有一個名號,叫做‘張鐵腳’。”
葉霜仍不明白,正待追問,只見展凌雲神情一振,道:“多謝衣兄指點迷津!”當下別過衣秀二人,與雙姝往城東奔去。
三人走得一陣,葉霜忽道:“凌雲哥哥,難道你認識這個張鐵腳?”
展凌雲點頭道:“張大哥是丐幫上代幫主錢幫主的親傳弟子,四年前曾在襄陽立有大功,故得由六袋弟子破格升為八袋長老。丐幫從前只有九袋長老和數位八袋舵主,其余八袋及以下幫眾均稱弟子。八袋而能稱長老的先例,便是自張大哥而始。張大哥雖是破格升用,卻是人人悅服,這是他了不起的地方。這幾年中,聽說他又立下許多功勞。如今在丐幫中,除幫主和四位年高德劭的九袋長老,便是以他和幾位分舵舵主為尊。大哥在仁、義、禮、智、信五大分舵之外,增設了大忠分舵,專司前線軍情機密,接應在北方活動的兄弟。張大哥為人勇決機敏,是幫中罕有的傑出人物,大忠分舵司職又甚緊要,便隻好由他兼了這分舵舵主。我年幼時多承他照顧,與他很是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