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陸家乃是逍遙洲一大世家,歷數十代而不衰,是出了名的名門望族。
陸家先祖本是一方富商,後厭倦塵世間的是是非非,便舉家來到東湖邊上隱居,後來這位先祖入鶴鳴山遊玩時,在一個山洞中拾得一本煉器寶典,陸家先祖雖不通道法,但資質高絕,積二十年之功,竟看透這本煉器寶典的奧秘,自此踏上修道坦途,一發而不可收拾,又過二十年已在此界稱尊做祖,尤其在東湖,稱霸一方,隱隱然壓過附近鶴鳴山慕容世家和金丹門一頭。
不過他商賈出身,待人和氣,向不與人爭鬥,因此與慕容世家和金丹門相處還算和洽,而且他既精通煉器,自然少不了有人登門求寶,更在逍遙洲積累不少人望,時日久了,遂成一方巨擘,及至後世,能人迭出,漸漸成為逍遙洲的豪門大族。
現任陸家家主名叫陸鼎軒,接掌陸家已經近二百年,坐忘修為,至於是坐忘那一境,因其多年不曾與人交手,世人也不知其修為究竟如何。
陸鼎軒生有四子二女,長子陸豐,次子陸裕,三子,就是陸離的父親陸天波,四子陸長卿,這四子中,陸豐、陸裕二人恪守本分,膝前盡孝,陸天波投入映照峰方黎川門下,四子陸長卿長年雲遊在外,極少回家,至於兩個女兒陸燕和陸喜,也都就近嫁人,平時安分守己,極少與人來往,素有賢淑之名。
蕭鈞在葉城時,常聽葉攸安提及東湖陸家,每當提及陸老太爺陸鼎軒時,就讚他樂善好施,寬厚待人,只是無緣得見,引以為憾事,蕭鈞每每聽及,常想依劉覺之言,陸天波行事可與這位陸老太爺大不相同。
陸府門關著,自有手下人去敲門,蕭鈞隨意打量,見門上有一副對聯,上聯四海來財生意旺,下聯三江進寶財源廣,橫批招財進寶。
蕭鈞心中暗笑:“果然是商賈出身,名不虛傳,如此喜好外物,這在逍遙洲也是獨一份了。”斜眼見陸離一身清冷,不染塵俗,又想:“倘若不是親見,誰會相信她是陸家的人”
片刻,門開了,幾個仆人出來向陸離行禮,陸離視若未見,徑直進府,行了幾步,道:“此地原是陸遠執掌,現在他時常跑到北邊管著重建鎮……野城,這裡便清淨些,你就暫時在此……”
“小姐回來了!”
這時兩個童子迎面走來,對著陸離行了一禮,斜了蕭鈞一眼,臉上露出輕蔑之色,一人嘀咕一聲“好臭。”
陸離臉色一沉,指著兩個童子道:“把他們兩個帶走各打五十大板。”
身後兩個仆人急忙應了一聲,餓狼下山一般撲上前去,抓著兩個哭天搶地的童子就走。
蕭鈞吃了一驚,道:“何必打他們?”
陸離淡淡道:“有些人討打,怪不得別人。”扭頭見蕭鈞欲言又止,道:“這些事你不要管,你好生休養就是,不要在府裡惹是生非。”
蕭鈞暗道:“我現在體內一絲真氣都沒有,就算想惹是生非也是有心無力。”聳聳肩,算是應了。
路上多有耽擱,此時已是戌牌時分,陸府張燈結彩,華燈高燃,處處照得通明,至於府中亭台樓榭,更是數見不鮮,夜色之中,但見曲水流觴,流光溢彩,正似天上宮闕,又像神仙洞府,奢華之極。
蕭鈞看得暗暗搖頭,尋思實在太過奢侈,但此時不便說出口,隻想尋個機會規勸陸離一番。
一入侯門深似海,陸家家大業大,此地不過是陸家在赤火城的駐地,卻也有數裡方圓,蕭鈞跟著陸離足足走了小半柱香功夫,才來到一處小樓,樓下鮮花招展,青石鋪路,樓上燭光昏黃,小窗微閉,端的十分寧靜。
“你就住在這裡,不要亂跑,我在隔壁,有事喚我。”
陸離說完扭頭就走,留下蕭鈞獨自在夜色裡發呆。
不一會兒,幾個丫鬟行過來,引著蕭鈞前去盥洗,蕭鈞不慣有人伺候,自行洗漱完畢,躺下就睡了,他數月連逢凶險,又飽受磨難,此刻躺在熏香床上,芙蓉帳裡,頓覺從未有過的輕松,不一會兒就見周公去了。
黑雲遮日,血流成河,無數個人頭,黑衣人,長劍,火……
突然一聲淒厲慘叫,不知從何而起,蕭鈞覺著腦袋劇痛,登時醒了過來,喘了幾口粗氣,喃喃:“是夢啊。”
他時常做夢,夢裡光怪陸離,不一而足,但只有這個夢他總是重複做, uukanshu 每次夢見,都會驚醒。
蕭鈞伸手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他長籲一口氣,擦擦汗水,抬頭看窗外,只見明月西懸,已是下半夜了,他突然想起幽幽和葉昂,又想起沒來得及道別的陳浮,不知他們都怎麽樣了?
“陳浮……是啊,人世浮沉,浮浮沉沉。”
蕭鈞一時難以入睡,披衣走到窗前,待要看看月色,卻見矮牆邊上盤膝坐了個人,身邊放把寶劍,只是樹木阻擋,看不清容貌,他吃了一驚,揉揉眼想要看清楚些,那人卻轉頭望來。
一襲紅裙,娥眉淡掃,朱唇微點,秀發隨意披散,隨風輕動,白花綠葉掩映中,一洗平日清冷,增添許多嫵媚,萬種風情,兩相比較,實不知是青衣勝,還是紅裙美。
蕭鈞何曾見過陸離這般模樣,一時看得呆住,而陸離望著他,初時欠尚有幾分不自然,後來目光不曾稍有退避。
二人一個在牆上,一個在窗邊,素月之下,四目對望,看了片刻,蕭鈞微覺有些不自然,咳嗽一聲,道:“夜深了,你怎麽不去歇息。”
陸離眼中寒光一閃,板著臉道:“告訴你不要惹事生非,你亂管什麽?”
紅影一閃,牆上失去了陸離的蹤跡。
“就是關心一下,也是惹是生非?”
蕭鈞目瞪口呆,楞了片刻,聳聳肩回床歇息了。
他剛離開窗邊,那一抹紅影又現,她盤膝而坐,手掐劍訣,膝前放著長劍,正是嚴陣以待之勢。
白花綠葉中,紅影直到天光已亮才閃身離去,當然,這一切蕭鈞自然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