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太過突然,蕭鈞看得瞠目結舌,待他反應過來,才想起被打落塵埃的幽幽,待要去尋,突然一陣大風吹過,彌漫煙塵中露出一張臉,雙目呆滯,圓臉肥腮,手裡拿一把黑幡,越空飛過。
蕭鈞看到這張臉,頓時一股寒涼從心底冒出,這人竟然是早已死去的陸豐!
“他不是死了嗎?”
“他怎麽來搶黑幡?”
“他搶黑幡做什麽?”
……
……
陸豐的出現太過驚人,蕭鈞又是迷惑,又是震驚,過了許久,他才想起幽幽,抬腳要去找人,目光瞥過身前漂浮白夜,猶豫片刻,伸手握住,轉身衝入無盡煙塵中。
很奇怪,陰氣中四下空蕩蕩的,陰兵都已經無聲無息地退走了,蕭鈞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這終究好過天地廝殺,血流成河。
不過,風一直未散,不但未散,反而越來越大,而煙塵也越來越重,夾雜著陰氣,伸手不見五指,恍如黑夜。
如此夜中,不要說找人,就是人站在對面,也看不清,更別說還有大風,蕭鈞在一片漆黑中尋找許久,許是幾個時辰,許是幾天,除了一具又一具屍體外,一無所獲,不管是幽幽還是趙靖,陳浮,都不見了。
“嘿!”
蕭鈞吃力地翻過一具屍體,是個彪形大漢,他歎口氣,覺著有些疲倦,剛想坐下休息一會兒,又是一陣大風撲面而來,他險些被吹倒,急忙將白夜插在地上,緊緊抓住。
過了一會兒,風小了些,他重新爬起,打量許久,向稍稍有些光亮處行去。
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找,隻想離開這裡,去陽光明媚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隻覺越走越高,仔細一看,只見身前都是黑色石頭,知道多半是在爬山,又行許久,眼前黑暗漸去,越來越亮,已能看清山路樹木,不過樹木皆已凋零枯萎,並無半點生氣。
蕭鈞搖搖頭,知道這石頭樹木之所以這樣,多半與洶湧陰氣有關,他不由想起蜉蝣山的幽冥之氣來,一時竟分不出哪個更凶殘,哪個更厲害。
又行半日,陽光漸漸有些刺眼,蕭鈞揉了揉眼睛,四下打量,見眼前群山連綿,巍峨聳峙,時見宮殿房屋,而身後無邊陰氣仿佛汪洋大海,不見盡頭,其陰森驚怖之處,讓人不寒而栗。
望著這一切,蕭鈞心中突然恍惚不定,生出無限悲涼,自來到赤火城的一幕幕從眼前閃過,驀地,他望向遙遠北方,那裡有一條陰河,也是……命運之河,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幅重見天日的畫,不錯,那幅畫是他帶出去的,但除此之外,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也許有,但也許無論如何選擇,結果都只有一種。
“沒有人可以抵擋命運。”
蕭鈞喃喃自語。
可是,望著遍地的屍體,翻滾的陰氣,那種有所預料,卻又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而無力阻攔的悲涼感,就像一座大山壓的蕭鈞喘不過氣來。
蕭鈞歎息幾聲,轉身向南行去,走出十幾步,轉了個彎,見旁邊有個滄桑破舊的石碑,上面赫然寫著“伯勞山”三個大字,銀鉤鐵畫,氣勢不凡。
失聲叫道:“原來這裡已經是伯勞山了,怎麽……怎麽到了此地,這……這下可糟了。”
葉城佔地廣大,名山大川不在少數,但可稱的上洞天福地,修道名山的唯有千尋山,伯勞山,折梅山三地而已,此三地山脈眾多,靈氣薈萃,在此三地修行事半而功倍,是有名的修道勝地,但此刻陰氣南下,進逼伯勞山,陰氣侵襲環伺之下,伯勞山修道勝地的名頭恐怕再也沒有了。
而,失了伯勞山,葉城……怎麽辦?
蕭鈞悵惘許久,向前行去,邊行邊想:“不知此地還有沒有葉城弟子?”
如今蕭鈞見識漸多,也知葉城宗內盤根錯節,實已分為三枝,葉震一枝,來自海外,十余年前開始掌管宗門,居千尋山之地,而宗內原有舊人名宿則遷往折梅山,另有些人則來到這伯勞山,此鼎足三立之勢也。
蕭鈞想了想,向遠處宮殿行去, uukanshu 行出裡許,突覺身遭元氣震蕩,好似波濤洶湧,繼而疾風大起,飛沙走石,他急忙抱住旁邊一顆大樹,穩住身形。
這風來的奇怪,蕭鈞心裡納悶,四下凝望,只見遙遠處陰氣猶如潮水翻湧,起伏不定,漸漸地如漲潮一般,無邊陰氣向這邊湧來。
蕭鈞大驚,急忙向伯勞山上跑去,幸好此地地勢已高,陰氣大潮所不能及,陰氣大潮來得快,去得也快,待到退去,伯勞山下便露出不少山石樹木,其中隱隱可見人與野獸的屍體。
“看這模樣,伯勞山不一定保得住,而陰氣一旦吞了伯勞山南下,不知又有多少宗門遭殃。”
蕭鈞駐足許久,扭頭西望,見日已漸西,不敢再停留,當即向山上綿延宮殿行去。
夜幕降臨,整個伯勞山冷冷清清,寂靜無聲,蕭鈞站在最高處的宮殿台階上,俯瞰四周,沒有見到一個人,只看到一地狼藉,舊箱子,破包袱,還有各種兵刃,丟得遍地都是。
蕭鈞搖搖頭,向中間最雄偉的那處宮殿行去,到了近前,抬頭見宮殿牌匾上寫著“道濟天下”四個字,哂笑道:“野人谷距此不過數百裡,每日死去之人不計其數,道在何處?赤火城中無數人受人欺壓,生不如死,道在何處?陰兵南下,生靈塗炭,死傷無數,道又在何處!”
蕭鈞說完哈哈大笑,笑了半晌,突覺全身疲憊,走進殿中,見殿內羅漢床上被褥俱全,倒頭便睡,睡夢中突然聽到腳步聲,還有歡笑聲,登時驚醒,斜眼看去,見十幾個人正在殿內翻箱倒櫃,四處搜檢,不禁心中一凜,握緊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