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裕緊跟著表示不滿,拍案而起,一臉憤怒。
“裕兒,不必著急,讓蕭兄弟慢慢說。”
眼見陸裕臉上青筋暴起,一副想動手的模樣,陸夏令急忙抬手攔住。
蕭鈞很奇怪,因為陸夏令之前看他時,眼裡都是傲慢與不屑,但轉眼間,皆是溫情柔軟。
這一切毫無征兆,就像是冰雪突然消融了一樣。
許是自幼無母,蕭鈞此時看到陸夏令慈愛的面容,沒來由心也變得柔軟起來,欠了欠身子,說道:“是!前輩……”
語氣微頓,看了看神色冷厲的陸裕,猶豫片刻,深吸一口氣,掃視眾人,一字一頓地道:“那奪舍陸豐前輩的惡賊就是他!陸裕!”
陸離遲遲沒有醒來,蕭鈞擔心陸裕再度作惡,又看此時陸家眾人皆在,想來正是捉拿陸裕的好時候,便想發難,拿下陸裕!
蕭鈞聲如洪鍾,奇怪的是,合義宮卻靜了下來,比剛才還靜,人人都伸著脖子盯著蕭鈞,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寂靜片刻後,陡聽一聲暴喝:“我殺了你這小賊。”
陸裕手上白光一閃,一道仿佛圓鏡一樣的白光罩向蕭鈞,圓鏡乍現,蕭均便覺雙眼刺痛,眼前恍惚晃動,竟有些看不清上下左右了。
好在自從動了要揭穿陸裕真面目念頭起,他就一直暗暗戒備此人,此時倉促之下,他也非全然無備,而且以他此時眼力,也看出陸裕這“圓光”多半是件寶貝,能灼傷眼睛,惑人神魄,當即便想緊閉雙眼,鎮定心神,誰知他心念方動,泥丸宮忽地大放光明,大有照耀四海,明亮天下之勢。
煌煌之象,前所未見,宏大而又壯闊。
蕭鈞一時怔住,未及反應,突覺雙眼仿佛被仙露滋潤,溫潤而明亮,竟不懼那灼灼圓光。
圓光照徹四方,仿佛太陽,蕭鈞眯著眼,忽見一抹虛影在白光裡猶如鬼魅一般閃現出來,揮手擊向他的額頭。
蕭鈞吃了一驚,待要疾飛後撤,突然看見虛影微微一怔,身子僵在半空,此等良機蕭鈞怎會放過,立時戟指一揮,一道無形劍氣斬向那道虛影。
他心裡既已認定陸裕是魔頭,便不留情,出手就是絕殺之術。
“裕兒住手!”
“蕭兄弟小……”
燦燦光芒下,耀眼白光裡,兩人突然猶如疾電飛來,一人攔住虛影,一人雙手平推,迎接向蕭鈞。
“嗡!”
清光閃耀,四面如水,青紗帳一般的帷幕向周圍鋪展開來,清光中央站著一個老者,雙目如電,神情凝重,赫然是陸長林。
“坐忘障!”
蕭鈞看到這清光帷幕,眼前恍惚間閃過一個斯文白淨的臉,一個略顯文弱的少年。
那時,高樓辨機,桃花如雨,為救強敵手裡的心上人,他慨然連接敵人三掌,以致身受重傷。
現在,他還好嗎?許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便因這失神,原本還能收回的無形劍氣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劈上了坐忘障。
坐忘障凝滯片刻,清光一陣搖晃,如波浪迭起,從中間現出一道裂縫,接著便如燈火熄滅,散稱碎星。
“啊……坐忘障破了!”
眾人異口同聲,紛紛叫嚷起來。
嗤!
一陣微風拂過,陸長林衣衫下擺現出道道尺許裂縫,風一吹,布條亂飛,有些狼狽。
陸長林苦笑一聲,籲了口氣:“好厲害的無形劍氣,我老頭子命大啊!蕭兄弟……”
話說半截,抬眼忽見蕭鈞雙眼金光耀耀,不可逼視,登時一驚,耳聽四周弟子都在驚呼神目之類話語,忍不住扭頭看向陸夏令,卻見她眼裡也是一片驚訝茫然,心裡更是納悶,尋思:
“三妹雖然未入坐忘,但眼界見識卻遠超於我,也不知姓蕭的小子這雙眼練的究竟是什麽法門,連她也認不出……滅神破瞳鏡……那可是位列坐忘神鑒的寶物啊,他怎麽不怕?嘿,早知如此,方才倒是多慮。”
他本想救下蕭鈞,誰知最後卻變成了救陸裕,事情大出他意料。
便在陸長林尋思的功夫,蕭均眼中金光散去,複又溫潤清澈,自然,這雙目生金光的事,他並不知。
不過聽到眾人不停說神目之類,他仍微覺詫異,但也僅此而已,未再多想,稍稍打量四周,看到陸長林破裂的衣衫,不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無形劍氣竟真能斬破坐忘障!。”
目光流轉,看到陸夏令身後虛渺而漸漸凝實的陸裕身影,暗道:“剛才拿虛影果然是這賊子!”想了想,向陸長林拱了拱手,歉然道:“前輩,得罪了。”
“哪裡得罪了!都是我陸家失禮在先,要我說,倒是我們陸家先要致歉才是。”
不待陸長林開口,陸夏令就笑呵呵地插嘴,向前行了幾步,忽然轉身斜了一眼陸裕,臉色一沉,喝道:“裕兒,你怎麽這麽冒失!”
此時陸裕的身形左右輕輕搖擺,仿佛荷葉飄蕩,仍沒靜下來,不過他依舊躬了躬身,說道:“姑姑,這小子辱我名聲,實在太可恨,我……我與他不共戴天……”
“好了!你以後也是要掌管陸家的人了,氣量大一點。”
陸夏令輕哼一聲,轉過頭來又上下打量蕭鈞,看了一會兒,笑道:“英華內斂,意氣昂然,這等年歲便精通數項絕學,又修有神目,便連滅神破瞳鏡都不怕,前途實在不可限量!”
同是攻伐神魂,滅神破瞳鏡與陸遠手中的幻星惑神劍相比, 不但高居坐忘神鑒之上,而且論威力,論狠絕,皆遠在後者之上。
天道無情,滅神破瞳鏡正合此理,幻星惑神劍只是生幻惑神,柔而迂回,滅神破瞳鏡卻是直接循眼識,破其瞳,滅其魂,處虛之下但凡被這鏡子一照,便目盲眼瞎,神魂消散,縱然處虛境虛神已有成就,雙眼又經太陽真火淬煉,尋常寶物已經難傷,但若是被這滅神破瞳鏡照上一照,也要吃個大虧。
正因滅神破瞳鏡威力巨大,陸夏令才有此言。
“神目?”
蕭鈞心裡又是納悶,他想謙遜幾句,抬頭撞上陸夏令的目光,見她雙眼直盯盯看著自己,一眨不眨,就仿佛是看到老鼠的貓兒一般,不禁心裡發毛,急忙轉過頭去,咳嗽一聲,道:“前輩過獎了……”
“更難得是雖然小小年紀就有絕學在身,卻不自傲自大,實在難能可貴!”
蕭鈞的話剛說出口,就被陸夏令打斷,他大著膽子瞧了陸夏令一眼,又撞上她灼灼目光,隻好又轉過頭去,此時,他心裡有些奇怪:“這位陸前輩怎麽怪怪的。”
“陸遠!你以後要多向蕭兄弟請教!知道嗎?”
陸夏令的聲音本來溫柔無比,但說這句話時,便如平地驚雷,嚇了眾人一跳。
陸遠此時精神漸已有些不振,突聽此言,不禁打個哆嗦,心裡暗暗嘀咕:
“這姓蕭的落了你侄孫的臉,你不管也就罷了,還不停對他示好,示好也就罷了,現在又無端端來教訓我,哼!我真是不知倒了哪輩子血霉,攤上這麽一個姑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