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捧起放置在書案上的一本書冊,書冊內容剛剛抄錄完畢,墨跡未乾,他顯然也是有些迫不及待。
這本謄抄的書冊,記載著東林道院50年來,被王道姑接生之人的生辰八字,乃是下面管事設計,讓她那寶貝孫兒,從家中收藏的鐵櫃裡偷出。
謄抄後,將書冊又還了回去。這樣記載生辰八字的書冊,道院衙門戶房那裡,也是有一本,卻是道院內新生兒匯總。
內容詳實,記載全面。只是看管極嚴,又有法器監控,他們想弄出來,需花費不少代價,難度也是極大,倘若被發現,後果更是極為嚴重。
不似王穩婆這,即使被她發現,她也不敢聲張,更不提報道院衙門。這可是她職業生涯中的重大汙點。
死都不會承認,書冊曾經被盜過。
徐陽一邊翻閱著,一邊與身旁老者聊天,
“日月神教作為明教在西牛賀洲支脈,自從平陽子破掉靈台山,兩洲從此之間,便有了交流。”
老者名諱崔樂,是光照會總壇護法,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心生無限感慨。
“哪怕是平陽子仙逝,不論是人員往來,還是貨物運輸,卻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近百年來,更是開啟了兩洲新的合作篇章。”
徐陽子聞言,連連點頭。
“自此日月神教,一心想要在東土拓展勢力,於是成立光照會,距今已有數百年光陰,眼下終於將觸手,伸到道門核心地區。”
“也是了卻,三任會長的心願。”
老者滿臉滄桑,捧起面前的滋補湯,喝了一口,感覺心神得到溫養。
這滋補湯,乃是用嬰兒胎盤,製成的血河車,他年老體衰,氣血不足,如今正合適。
“我在總壇多年,雖與會長見面次數不多,卻是聽聞會長,每日都會自省,對於光明會的未來,看得比自己道業修行更重。”
徐陽哈哈一笑。
“天下四洲,唯有東勝神洲設有道禁,道禁不開,不止凡人無法踏入修行,就連妖怪也無法成精化形。”
“卻不曾想,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以明教教主景炎聖人,留下的《光明經》為基礎,開創出妖物寄生秘術。
“修煉有成的妖族,附身在普通凡人身上,竟可以繞開道禁,讓光照會在這東土,盤亙數百年。”
言語之間,他滿臉得意之色,一條灰色毛絨尾巴,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搖來晃去。
老者也是笑眯眯,左手突然變得臃腫,隨後化成一隻獸爪,看似渾厚又富有戰鬥力,他對自己擁有的力量,非常滿意。
就在此刻,老者耳邊突然傳來徐陽一聲尖叫,心中陡然一驚,剛想全身化作獸態,卻發現徐陽,並沒有遭遇任何意外。
只見徐陽神色激動,顫抖聲音說道,
“崔護法,你快來看,我剛剛發現一樁了不得的大事,這王穩婆接生之人中,竟有一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人。”
老者也是神色大變。
趕忙上前,接過徐陽遞來的書冊,仔仔細細看著,反覆再三檢查,發現兩人都沒看錯。
那人身世,卻是**街郭府,樓王閣老郭忠次子,道院張監院外孫,郭嘉。
須知對這妖物而言,在東土內未開道禁,哪怕僥幸繞過天道監管,想要施展自身法力,也是有著重重限制。
更別提日常修行,想要修為有所精進,不易於白日做夢,事實上,大家的修為都在倒退。
因此這光照會成員都是百年一換,每過100年,就有一批新的妖物,偷渡天道法則,來到東勝神洲,寄生人類軀體之中。
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人,按《光明經》記載,乃是明人,屬於先天熔爐,將身軀以秘法煉製,卻可容納妖王寄生。
只要這副身軀完好無損即可,哪怕是死人,屍首保存完好,也是可行。
如今在東土的光照會成員,修為最高也不過是妖侯後期境界,也就是七品修為,妖王后期境界,可是足足四品修為。
其中差距,對這勵志在東土,想要乾出一番事業的光照會,影響不可說不深遠。
……
清江渡船。
船上眾人,都在欣賞著美麗江景,哪怕郭嘉,也是陪著家中姊妹,擁簇在父母身邊。
突然間有人大叫,
“快看!”
旁人聞聲望去,只見一整個魚群,正順江而下,其中個頭大的,怕不是有千斤。
郭樹清用稚嫩童聲,表達著自己心中驚歎,
“好大的一條魚。”
郭忠定睛看去,自己幼子所指,正是魚群中帶頭的那位,
“這叫江豚,為首那條必是魚群中的頭領,若不是因為東土道禁,光憑它的身軀,肯定是能修煉成精。”
郭嘉聞言,心念一動,嘴上故作不解,
“妖怪也有道禁?”
郭忠見兒子好學,求知欲旺盛,心中開懷,朗聲大笑。
“聖人合道後,天道會根據聖人意志,做出相應改變。天道規則,從此就有了新的變更。”
“太清道君合道後,東土地域內,妖怪不可成精,凡人未開道禁不可修法, 從此成了鐵律。”
“就像眼前這些江豚,目的是遊向東海,從東海離開東土地域,從此便可自動打開,身上天道限制。”
“吸食日月精華,吞吐天地靈氣。在體內修成妖元,更可化成人形,若是有機會名門大教,得授精妙功法。”
“卻是不虛此生。”
郭忠一口氣說完,也是不覺得累。只是講到最後,心中卻有些蕭索之意。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清江滾滾來。
他這一世,止步於秀才位業。
雖天下之大,皆可去得。可兩百年了,都不曾出過青竹觀地界。不提外洲的異域風情,哪怕是遠方道觀的景色,他也不曾去看過。
身不由己,一條條無形的枷鎖,將他捆綁在,青竹觀地界內。踏入修行後,一副無形的鐐銬,將他鎖定在了東林道院近百年。
張映秋似是看出了,丈夫眼眸中的黯淡,和其中一閃而過的不甘,主動伸出手,緊緊握住丈夫。
隨後又依偎在他懷中。
小聲說著,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夫君一心為公,天地可鑒,將來必有身後封賞,以昭夫君生平功績。”
說完,又補充道,
“為了這幾個孩子,夫君也是操碎了心,妾身在此謝過。”
郭忠聞言,心頭一暖,不由將自己懷裡的妻子,摟得更緊。
這一幕,恰好皆落入郭嘉眼中,雙親間的對話,聽得也是一字不差,他保持著沉默,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