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名考生,黑壓壓一片,聚集在白雲道院門口。每個人都帶著一個竹簍,裡面放著應試用的筆墨紙硯。
近萬年來,道門已形成各種規矩,嚴格防范作弊行為,無數種手段,都被前輩嘗試過。
然而血淋淋下場,震懾警醒著,又無數後來者們。這是道門用鐵腕,展現絕對實力,碾壓尚未打開道禁凡人。
郭嘉站在人群中,隨意打量著,周邊考生百態。有些考生還在,焦急背誦著道經;有些考生則,站著一動不動,似在閉目養神。
也有一些彼此熟識考生,兩兩之間閑談聊天,他們似乎並不緊張,臉上看不出任何焦慮感,一副胸有成竹樣子。
觀察完周邊眾人,他又將目光,看向道院。只見道院衙門口,正站著一些道人,和一些道童。
他們負責核驗,考生身份信息,每個道人都拿著,一個圓形法器,每一位考生,都需走上前,將臉照進法器內。
然後一道白光閃過,上下掃描著,考生面部信息,郭嘉剛剛,就已聽周邊考生說過。
若出現問題,法器則會冒出紅光示警,檢查後沒有問題,則會冒出藍光。
每核驗完一個人,就有道童在考生名冊上,將其正式記錄,待手持法器道士,二次檢查過後,方可放行通過。
郭嘉見著,覺得頗為稀奇,也不知道其中是何原理,不過此種辦法,卻是非常高效。
不一會兒,就將大家夥身份,檢查完畢。
核驗過身份,考生們魚貫而入,郭嘉亦隨著人流,往前緩緩挪動。
進入道院衙門,沿著指示路牌,走了約莫半裡地,就來到了考場門口。
考場設在道院內禮房中。
此刻,一隊隊手持兵戈的士卒,正沿著考場周邊巡邏,而就在這裡,又有人再次核驗身份。
同樣是使著法器,同樣是一個道士搭配兩個道童,只是這卻不是掃描,而是將眾人手掌,依次放入法器內,似乎是另一種比對方式。
核查通過後,考生們將迎來,最後一道檢查,手段非常原始,就是搜身。因為考生中有男有女,所以是分開搜身。
許是道門威壓極重,郭嘉從頭看到尾,沒有發現一個,敢於舞弊的考生。
將這前後景象,盡收眼底。
郭嘉覺得,甚是新鮮,看來為防止舞弊,道門也是下了苦功夫,想必這近萬年時間。
各種貓捉老鼠的遊戲,在這一方天地中,屢次上演昨日的故事,一方屢敗屢戰,另一方屢戰屢敗。
最終在無數先輩博弈廝殺中,真正樹立起道門威信,道律天條下,一介肉體凡胎,又哪有舞弊神通。
走進考場,郭嘉看到了一間間獨立號舍,感受到氣氛凝重,他也如旁人一般,不苟言笑,面沉如水。
找到自己號舍坐下,卻是察覺出一絲異樣,他雖然體內沒有法力,可體內聖火令牌,還殘留著天道氣息。
能夠讓他借此感知到,這考場中,必有法寶鎮壓氣數,他猜得倒是不錯,這裡面卻有法寶鎮壓。
這是擅長煉器的截教,專門為道門科舉,精心煉製而成,位階品質不俗,威力功能更是強大。
不僅可以隔絕,考場內外聯系,還可以感應考場內,突發異常情況。
平常都封印著,也只有在臨考前,才有專人解除封印,不過這不歸道院管,而是屬於弟子一脈職責。
這次負責解除封印,與今日監考的,是兩個年輕道士,均是一襲青色道袍。其中,一位手持拂塵,另一位卻拿著寶劍,
正是昨日郭家宗祠內,跟在郭靜江身後兩人,體態消瘦者,道號乘風,另一個體形頗有些肥胖者,道號塵土。
見著考場內烏泱泱一片。
塵土道,
“乘風師兄,我們在山中修煉多年,終於可以順利出師,如今再看著,眼下這些年輕人。”
乘風師兄聽到,接過話題,
“真真是恍如隔世。”
他們師兄弟,此次出山,除了跟隨師父,來此協助處理家族內務,順便也向師門,討了一個差事。
就是來此,監督童子試。
塵土咽了咽口水,
“乘風師兄,只要順利完成監考任務,回去交割令牌後,就能夠領取到,教中賜下的100貢獻點。”
“這果真是一個肥差,怪不得教中眾多師兄弟,都紛紛搶著要來,還是我們兩個最受師傅寵愛。”
言語間,卻有些得意。
他們兩人,已於昨日傍晚,跟師父道別,來到這考場內,手持下發令牌,調動起道院內靈氣。
手掐法訣,念著咒語,按照令牌中所刻步驟,順利解除,法寶封印後,就一直待在這裡。
雖然道門兩派之爭,已有近萬年歷史,不過表面上,雙方還是客客氣氣。
只是今次,道院主考官,論實力地位,卻是罕見的,不如往屆前任。
今日主持道院考試之人,為白雲道院代理院長柳絮子,原本他已到致仕年齡,在這道院內,安然坐了,幾十年冷板凳。
此刻,他站在考場中央,環視四周,默默打量著,一排排號舍內的考生。
望著這些,大部分年輕,又富有朝氣面龐,心中五味雜陳。
有羨慕,有嫉妒,也有可惜,近千人應考,往屆還能錄取十人,今次卻只有五個名額。
多年前,他也曾如眼下這些人般,懷揣著對未來夢想,對道業一途渴求,坐進這四四方方隔間中。
揮墨之間,舞動理想。
可他這一生,與理想卻大相徑庭。千辛萬苦熬到頭,也就是個六房書辦,多年宦海掙扎。
不過就博取了,一個秀才功名。
在這白雲道院內, 屬於中不溜秋小角色,既不屬於最底層,離著中上層,也隔著距離。
這距離不長,就像凡人抬頭看天,一樣遙遠。
是以他早已熄了火熱之心,每天都是按部就班,混吃等死,在外人眼裡,屬於一泡臭狗屎。
只是誰曾想,區區數月功夫,白雲道院就出現了驚天巨變。
那些科道出身的道長們,從院長到監院,從都管到都經,從六房管事到主辦,
道院裡這些中上層,全都被三清山,一擼而空,雖然不曾革職法辦,但也均被掃地出門,提前回家養老。
含飴弄孫去了。
於是本月,就出現了白雲道院,建院以來,最石破天驚一幕。
一位秀才功名的六房書辦,按照順位秩序,暫代白雲道院院長一職,順帶主持本月童子試。
這在道門歷史上,確有著前例,但著實並不多見,相反罕見得緊。
就在月初,柳絮子正在公房中,百無聊賴打蒼蠅時,卻接到三清山,正式委任。
當時他一臉錯愕,對此事難以置信,天上不掉餡餅,這大好事情,又非他本人主動求來,怎的偏偏會落在他頭上。
平靜的心緒,略一沉思,就想通關竅。事出反常必有妖,對個中緣由,他心裡已是一肚子數。
只是他卻沒有選擇,一介微末小吏,在這森嚴道門中,又哪裡有這選擇權,當然不僅僅是他。
在這茫茫世間,到處都是身不由己之人,於苦海中艱難沉浮著,從來都無處呐喊,成為人道發展車輪,前進的代價。
如蜉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