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靜江淡淡一笑,率先打破沉寂。
“諸位道友,均在這白雲道院效力多年,這麽長時間做下來,對院務想必非常熟稔,如今道院雖然,不再歸紫霄宮管理。”
“改由三清宮下,九天應元府負責,這院長與監院也改由,三教真傳弟子擔任,可我和舒明師叔二人,畢竟初來乍到。”
“在很多事情上,還得仰仗各位,目前還請大家先行回公房,開展日常辦公,至於後續任命變動,道院考慮到,諸位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自會有新的安排。”
“總而言之,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交代。”
他說完這些話,見到大家臉色還有疑慮,知道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講清楚,於是又補充道,
“今次童子試風波,剛剛我與舒明師叔已有商議,院裡一定會徹查,如果沒有問題,定然還大家一個清白。”
他這句話一說,在場之人,臉色頓時大變,心知郭靜江在講廢話,大家坐在這個位置上,誰下面屁股是乾淨的。
若是頂針起來,深查嚴辦,這哪裡又會找不出問題,但凡找到一些瑕疵,細細追究起來,誰身上沒有汙點?
眾人這些心理變化,汪洋盡收眼底,他精於人情世故,因此也插話道,
“我們三教弟子,專門負責監察科考公平,既然之前兩位師侄,沒有向上匯報,說明考場紀律還是可以的,只是錄取名單,有些不能服眾。”
“還請大家放心。”
他這句話點到為止,不過卻將這態度擺了出來,言外之意很是簡單,這次童子試沒問題,只是在最終錄取方面,做得有一些欠妥。
瑕不掩瑜。
這最終錄取名單定奪,是柳絮子院長職責,只有他拍板才能定下,因此與他人無關,哪怕院裡要處理,也只是會處理柳絮子。
這卻是法不責眾,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一來,眾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也陸陸續續起身退場,三三兩兩離開議事廳,當然路過新任院長和監院,以及汪洋面前。
都會打一個招呼,態度十分虔誠,雖然雙方只是初見,可有些人態度非常熱絡,不知道的,還能誤以為,雙方是多年未見老友。
不消片刻,現場就只剩下三教弟子,和柳絮子與禮房主辦二人,至於原來的暫理監院,城環子馬亮,早在半月前,就疏通了門路。
調到東林道院,去擔任都經一職。
原本那裡正好空出,一個監院職務,經原監院張成力薦,上面安排現任都經,鹽都子陳青木晉升,這樣便空出一個都經位子。
只是手續還沒辦完,這馬亮因此,還在這裡消磨時光,不過今天看到這些事情,他也識趣地跟隨眾人離開。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考童子試時,馬亮就借口有病未去,本身就是將離開之人,倒也沒有人勉強他。
他是暫理監院,除了柳絮子,又有誰敢說個不字。不承想,這一謹慎決定,在今天卻是救了自己,一旦卷入到門科考舞弊醜聞。
馬亮這剛到手的東林都經,怕是就要不翼而飛了,就這還是好的,萬一被查出點蛛絲馬跡,或乾脆直接屈打成招,這類事他們可沒少乾過。
那個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輕則傾家蕩產,重則要去吃牢飯,這可不是煮熟鴨子飛了那麽簡單,完全就是生死之別。
馬亮如此這般想,柳絮子自然也是明白,他沉浸宦海多年,早就練出明辨風向本領,剛剛汪洋意思很明白,隻問首惡,不問脅從。
他想要反駁,卻又無能為力。自己勢單力薄,在這上面又沒有什麽靠山,不似馬亮能乾,有一位好泰山,先前瞅準機會,助他升了暫理監院。
對於暫理之事,原本只是道門權宜之計。
畢竟他們這類,沒有舉人功名的秀才,只能代理院長,或者暫理監院。
按照道門規矩,正式院長或者監院,必須舉人以上才能擔任,在有些地方,甚至都是進士在乾。
因此白雲道院上下,包括柳絮子和馬亮二人,心裡全明白,眼下只是過渡一下,後面恐怕還會被打回原形。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更是萬萬沒料到,中間還會出紕漏。
如今更是連主子都換了,未來前途未卜,只能說馬亮有先見之明,沒有貪戀暫理監院的權勢,而是挖空心思想盡辦法。
去謀了一個與他本人,相匹配的差事。
凡是擔任道院,正式道職的道士,都會在三清山紫霄宮內,設有該人的魂魄燭火, 一旦本人生死道消,燭火就會同步熄滅。
紫霄宮會第一時間知道。
因此,正式道職對道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說非常稀缺,若是沒有犯下重大錯誤,是絕對不會被處理。
各項待遇十分優渥,都是由戶部親自撥下,屬於道君的親兒子。
在地方上地位超然,掌握了一定的權力和修煉資源,不管是想要晉升,還是修道,都是大開方便之門。
至於道院內正式編制,雖然非常穩定,卻不歸紫霄宮管理,錄取與否也都是,各地方自行安排,至於各類待遇福利。
也跟道院所在區域,經濟條件掛勾,富饒的地方那自不必說,那真是外人想都想象不到,會在道院內設下各個別院。
裡面配著丫鬟、小廝、仆役和老媽子,就這些下人們,不僅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更配備了四季常服,每月還有例錢發下。
至於被伺候的主子們,日常生活更是極盡奢靡,甚至於他們看不上,道院提供的那些福利,自己有的是辦法,為家族謀取利益。
人比人,氣死人。
相比於這極少數的道院,天下絕大部分地區,條件都隻分為普通與差兩種,一般的也就勉強糊口。
至於那些差的,身處窮鄉僻壤之地,道院裡往往還會拖欠上幾年工錢,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山裡衙門。
逢年過節,別說是其他山頭,能夠收到的冰敬、炭敬,他們能撈幾隻,雞鴨鵝就算不錯了。
真可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