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一日,百花谷的前殿谷前,圍滿了人。
無數弟子或青綠、藍白衣袍裙袂,或身背長劍,或懷抱細刀,都在下方等待著。
人群裡,有神情傲然,氣質不凡,出身貴族的小姐,亦有互相說笑打鬧的新晉弟子。
今日,正是百花谷每隔三年一度的,外門大比!
有人目光堅毅,勢必要在這大比上爭個名頭,有人竊竊私語,小聲交談著。
“你確定好了嗎?”
女子身穿執事服,臉上浮現糾結萬分的神情。
花小陌點點頭,雙眸明亮的看著她:
“謝師姐幫忙,弟子已經準備好。”
執事歎了口氣,還是勸道:
“你要想清楚,雜役弟子只有一次機會,這次參加的不是入門小比——
你參加的,是整個外門的大比!難度倍漲!”
“那些弟子入山修行少則三年,多則五載!你跟她們比,甚至還想晉入前十……勝算渺茫…不,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師姐,我意已決。”花小陌眸光堅定道。
那執事隻得道:“既然你已決定,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你記住,每個雜役弟子晉升的機會只有一次。”
“待在此處不要亂走,我去給你報名。”
花小陌再次抱拳謝過,看著那師姐漸行漸遠。
她握劍的手上青筋虯起,微微泛白。
她身上的藍白外門弟子服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粗布麻衣的雜役服。
“你們快看,那個不是昨天被貶黜的弟子嗎?”
“我記得,她好像叫花小陌……”
“她怎麽也來了……”
“都是雜役弟子了,也來參加咱們的入門比試嗎……”
“……”
雜役弟子不得再參與入門小比,這是規矩。
但,她們卻有一次參加外門大比的機會。
每隔三年才是一次外門大比,雜役弟子排名進入前百,可以晉升成為外門弟子。
而大比前十名,能夠直接被選入內門。
但百花谷開宗數百余年,能借此進入外門的寥寥無幾,進入內門的,更是一個也沒有過。
漸漸的,那執事師姐回來,給她帶來一塊弟子牌符。
“這次參加的雜役,只有你跟其它兩人,要記住雜役弟子的出場順序,哪怕輸掉一場,你都會失去接下來的比賽資格。”
花小陌點點頭。
光陰不待人,三年複三年,她等不了,也不想等。
她有著自己的傲氣。
……
百花殿山前,一條寬大的青石板路貫穿整個比武場,周遭環繞青山崖壁,高聳入雲,比武場中央是寬敞的擂台,擂台看上去頗有滄桑之感,其上布滿了年代久遠的打鬥痕跡,甚至一些簡單的壁畫。
四面是一排高高的看台,此時,看台上擠滿了熱情高漲的弟子。
有人小聲交流和修行心得,也有待入場的弟子在另一邊熱身、習武,人群魚貫出入,絡繹不絕,已彰顯出一番盛景。
花小陌沒看到秦涵月,只看到有忙碌的雜役弟子穿行其中。
有人搬運著各種比武道具,武器架,有的在搭建一些小的擂台,有人見到她身上的雜役弟子服,還招呼她過去幫忙。
沒錯,搭建這些小的擂台,為的只是開場一些不重要的比試。
比如,雜役弟子的比試。
畢竟是山門內比武,也不會邀請其它仙門來觀,不太講排場。
或者,開頭通常會博個彩頭。
找兩個雜役子弟,再安排個實力不差的外門弟子對戰。
這自然是外門弟子不費吹灰之力的勝出,從而以輕松好笑的開場來烘托氛圍。
花小陌拿到的雜役排號是3,就被直接安排到了第三場。
漸漸地,當空有駕雲霧而下的各谷主入場,她們落座於最上方的九大位置,面龐被雲霧遮罩,不被弟子看透。
片刻,最強大也最縹緲的那道氣息,也於山殿前的主位落座。
有三代執事上上前宣讀弟子條文,然後宣布,大比正式開始。
入門小比和外門大比其實是不衝突的,都在同一擂台,但先後順序不同,小比先開始,緊接著才是大比。
當然,雜役弟子都是最先出場的那個。
沒人願意看菜雞互啄,開局的比試,雙方要麽力量懸殊,要麽對戰精彩。
一面,是苦修無望,在最底層輾轉掙扎多年的卑賤雜役,一邊,則是享受了各種福利待遇,修滿三年正要一施拳腳的外門弟子。
兩者相對,就算那雜役仍拚出了平生最大的努力,最終也毫無懸念,以那外門弟子的獲勝結束。
第一場,第二場……
突然到最後一場,雙方的地位開始發生扭轉。
那名雜役弟子甚至沒拿武器上台,看得那裁決的三代弟子直愣愣的。
當眾人都以為她徹底放棄了比武之後,畫面一番轉變。
那名修滿三年,養得白白胖胖的女弟子,這次卻直接敗了,敗的徹底。
她以開竅四重的駭人實力虎撲上去,卻被一閃身躲開,最後給一腳踹出擂台。
這番局面的瞬間扭轉,也看得觀眾直愣愣的。
直到裁判宣布本次結束,那名雜役默默無聞的下了台,隻留一個背影。
這本來也不算什麽,畢竟每次都有零星幾個雜役冒出頭來。
但,接下來……
眾人對這個雜役弟子的印象,愈發深刻了。
一開始的幾場,她都是平淡勝出,收場,沒多少人在意, 也算尋常。
他們逐漸發現,每隔五六場,那個雜役的身影就再次出現,皆是一招製敵,仿佛走個過場……
只要她輸過哪怕一場,就會被踢出比賽,然而,她從開始到現在,依然還待在這裡。
也就是說…她沒有輸過一場比賽!
本來,雜役只是比武前的一道開胃小菜,很快就會被迫離場。
但過一會兒,下一場她又站在那裡,默默等待著。
每每有人斷定她這局必輸時,卻總能給人以料想不到的結局,漂亮勝出。
那身雜役服穿梭在藍白弟子衣袍的海洋間,那麽的扎眼,卻屹立不倒。
只要她不輸,誰也沒資格將她驅逐出去。
漸漸地,開始有人為她喝彩、加油。
這些人卻不是旁人,她們是偌大山谷的最底層,她們是最沒有天賦的那撮,她們苦守著那寒涼的小雜役峰,十數年的飲冰堅忍,在這一刻化為最壯懷激烈的呐喊。
她們在看台上沒有座次,卻站在場外的邊緣,死死盯著那抹衣色相同的靚影。
她們的人數少,聲音更小,甚至和花小陌萍水相逢,僅有過一面之緣。
但她們停下來忙碌的腳步,在喝彩。
每一次呐喊,每一次的歡欣鼓舞,都令那群看台上的弟子煩心。
看著那抹同樣的衣著在場中出入,不斷擊敗對手,再平淡離去……
她們愈發興奮,也更緊張了。
仿佛,場中那道雜役身影變成了自己。
一次又一次戰勝,像是個圓滿的夢,她們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