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勿言走上十三樓之後,環視一周,竟然發現這十三樓之內,除了自己,還有另外一個人。
個頭不高,明顯是個孩子,穿了一身書院學子的青衫,看樣子也就只有七、八歲的樣子,正趴在朝北方向的窗戶邊上踮腳向外努力的看著什麽。
他個子小小,只能把腦袋盡量伸到窗戶的邊緣之上,整個人全身的力量都用來支撐身體向前傾的姿勢。
李勿言看到有人之後,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這個背影,還很熟悉,雖然沒有看到眼前這個孩子的正臉,但是他仍舊試著叫了一聲:“小劉覃?”
前面還趴在窗戶上努力往外看的男孩,明顯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他猛然轉身,一臉警惕著看著身後說話之人,待看到是李勿言之後,他才放松下來。
“言哥兒,你怎麽來這裡了?”劉覃對於李勿言的到來顯然有些意外,開口問道。
“怎麽,隻許你來這裡,就不能我也上來?”李勿言笑眯眯的走到劉覃的身邊,用手在劉覃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很自然的動作,劉覃也沒有躲閃,任由李勿言在他的頭上揉了一把!
劉覃是李勿言自從清醒之後在安武城官學書院之內除了先生之外唯一能夠和他說的上話之人。
而李勿言也是劉覃在開蒙時候第一個陪他抄大字的好師兄。
半年前,劉覃剛入官學書院之內開蒙,天生好動的他在學堂之上不守規矩,被教喻夫子罰一天之內抄五十遍聖人訓,他小小年紀,想要一天之內抄完五十遍聖人訓,對他來說簡直是備受煎熬。
於是劉覃背著夫子請求書院之內的師兄幫忙,可是眾人都害怕被夫子發現招了懲戒,所以紛紛避開這個剛開蒙就得罪了夫子的小倒霉蛋。
只有李勿言當時見他一個小人兒孤立無助,於是上前答應他可以陪著他一塊完成,雖然不能幫他抄寫,可是李勿言教了他一些抄寫大字的小竅門,這讓劉覃抄寫大字的精力整整縮短了一半。
於是自那日之後,劉覃便成了李勿言身後的跟屁蟲,他發現李勿言與其他師兄有所不同,他不學聖人經典,不讀聖賢之書,每日多數都是待在書院的藏書樓之內,可是夫子布置的課業總是能夠快速的完成。
用李勿言的話說這叫泡圖書館。
這讓他吃驚不已。
因為李勿言所說所做的事情,有時候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還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如此有趣之人,於是每天除了課業之外就纏著李勿言,想要把他快速完成課業的本事學到手。
李勿言最後告訴他,無它,唯熟爾。
如此既往,久而久之,兩人成了這官學書院之中唯一能夠相互談得來之人。
劉覃把李勿言當成好師兄,李勿言看劉覃心性不壞,並非那種門閥豪門中的紈絝子弟,倒也沒有刻意疏遠這個劉家的孩子。
自己遇到水鬼那日,那個眾人之中唯一說要為自己去請先生的孩子聲音便是劉覃,雖然被他爹最後阻攔,但是那一日劉覃是真心想要去找先生來幫他。
這些天自己因為老李棒子之事一直沒有去書院,也就沒有見到劉覃,沒想到今日竟然在“遙香苑”的十三樓見到了他。
“言哥兒,往日你不是說這座十三層高的樓是一個個難以跨越的門檻麽,你若能光明正大的上來,最起碼要努力好多年才行,你今日怎麽就上來了,已經努力夠了?”劉覃抬頭看著李勿言,滿臉疑惑道。
李勿言聽了劉覃所言,會心一笑:“今日我再教你一個道理,事急從權。我們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會有很多種選擇,也會有很多條道路,至於最後選擇哪一條其實不是以自己的想法而定的,而是以當下之急決定的。”
“我還不是很懂!”劉覃聽了半天依舊沒有明白李勿言的意思。
“就比如你當初被夫子罰寫聖人訓,明明自己可以一天之內努努力寫完,為何還要尋求書院之內其他人的幫助?”李勿言說道。
“我那是……我那是!哎呀,你怎麽和先生一樣,沒事就給我說道理。”
李勿言呵呵一笑:“以後你會明白的。”
他並未繼續再給劉覃解釋, 有些事情,也只有自己親身經歷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些道理都在書中,但是能不能夠從書中把它們拿起來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劉覃才七歲,自己只需給他心中種下一顆種子,多年之後,這顆種子如果能夠長成一顆參天大樹,那就不枉他和劉覃這一場交情了。
“你今日又為何要來此地?”李勿言想到三樓陸景平讓他快去快回之事,看向劉覃的神色變的有些古怪。
“今日書院休沐,先生讓我跟著其余師兄們來“遙香苑”看一看那八樓的書法石刻,他們來到這裡之後便呆在二樓不出來了,於是我自己拿著先生的腰牌去了八樓。”
“哦!那腰牌是先生給你的?”
“是啊!可是整個十三層樓,也就前兩層好玩,其余樓層沒有什麽好玩的,三層那兩隻鬼妖好可怕,八樓的石刻上面的字我都認不全,想到你以前說要來這十三層樓樓頂上看看風景,所以便跑上來了,但是這十三層除了能看的遠一點,也沒什麽好看的。”
劉覃一臉的失望,今日隨眾師兄來這“遙香苑”,一點好玩的樂趣都沒有找到,若不是遇到李勿言給了他意外的驚喜,他都想立刻回家了。
“你心中風景若無邊無際,這十三層樓上的風景便無限美好,不信你看。”李勿言說著,用手一指窗外遠處的天空。
夕陽落幕之下,天邊一片血紅,在這個位置的確能看到大半的安武城,居高臨下,一眼望去,城郭若隱若現,大半的坊市映入眼簾。
俯瞰之下盡收眼底。